郑幼陵曾经一直认为坚持就是胜利,可是现在她有些怀疑了,至少怀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对的。已经在孙奶奶家呆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她可以用灰姑娘来形容自己的生活状态,只可惜孙奶奶不是灰姑娘的姐姐,她是狼外婆。
“小郑,今天天气不错,给我把那柜子里的冬衣都洗洗吧!”
“小郑,最近我想吃酱牛肉了,你煮一些吧,记得酱料里面姜汁要弄一些,不要生姜渣子!”
“小郑,再把客厅布置调整一下,还是原来的布置好一些,就把那些东西挪回去吧!”
“小郑.....”
郑幼陵感觉耳朵边每天都像飞着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一般,手脚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又有些后怕,想着虽然在这里受着如此不可理喻的对待,可在工厂亦如此啊,在这里最起码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书看,工资也比较高,想想这里,幼陵的气消了,甚至有些感恩戴德,感怀现在所拥有的工作。“也许等自己做熟络了,孙奶奶就不会这样挑剔自己了。”幼陵自我安慰着。
现在孙奶奶坐在花架前修剪盆栽,郑幼陵对着她的背影白了白眼,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果真,那些工资不是白拿的,自己的劳动力永远要多于所得价值呢!”
“小郑啊,”孙奶奶一开口,郑幼陵双腿都开始发抖。
“给我沏一杯金骏眉吧!”孙奶奶说着。
郑幼陵吁了口气,点点头便走到茶柜前开始泡茶。
然而,孙奶奶转身却又叫住她了,“小郑,你用什么水泡茶呢?”
“饮用水啊”郑幼陵回答道,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孙奶奶蹙眉说道:“这金骏眉可是福建武夷山所产的名丛来着,是我孙子出差的时候从那边带回来的,你现在就用这样普通的水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郑幼陵被这样一说,心里委屈万千,心想着:“水无色无味,茶叶用什么水泡不还都一个味儿,何必这样挑精难为人呢!”
那孙奶奶何等聪明,早已经看出幼陵心里的抱怨,没有明说,只是让她去超市里买了三瓶昆仑山矿泉水回来。
幼陵只得走出凉爽的屋子,朝着外面的炎炎烈日奔去。
好不容易把水买回来后,幼陵又被孙奶奶折腾着去清洗那宜兴的紫砂壶和紫砂杯。
这样弄好后,幼陵以为只要等水沸了,直接泡茶啜饮即可。
可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孙奶奶干脆自己亲自上阵指导,还不忘和幼陵解释泡茶的那些步骤,要理,讲究等。“明人许次纾在《茶疏》中说: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又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说是水引茶性,什么样的水就会润泽出什么样的茶水,所以,我才想着这么好的金骏眉固然不能用普通的饮用水,用这昆仑山矿泉水刚好,可谓是山水如润珠,入口如酥如清,泡出来的茶水也定是上品!”
孙奶奶说着,用檀木夹子夹出几克茶叶放入滚沸的水中,片刻,香茗满溢,幼陵像是如沐仙境中,感觉周围暖凉舒畅,空气里的香味竟比那些花朵的脂粉香更添几筹清雅恬淡。
“好香呢!”幼陵感叹道。
孙奶奶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觉得什么水泡茶都是一样吗?那好,你用那普通的玻璃杯接一些饮水机上的水,用它来泡茶,看看吧,哪种水泡的茶格外香烈甘醇!”
幼陵听她这样说,心里依然有些不服气,想着:“不就是水温高一些,茶的味道就会更出味一些嘛。”想到这里便说道:“饮水机里面水的温度没有你这煮的水温度高,要不你也让我用茶壶把水煮沸?”
孙奶奶点了点头,幼陵便拿起一个空水壶,走到了饮水机前接了一些水,然后开始煮沸。
果然,片刻之后,当水烧沸腾,幼陵将沸热的水倒入玻璃杯中,立刻一股清茗之气扑鼻,幼陵放下水壶吮吸一番,脸色开始有些变化。
“这香味固然浓,可是没有刚刚那香味满溢扩散的厉害。而且,只是单单的茶香,好像少了那种自然的味道,我形容不出,但就是有区别。”
幼陵说道,端起玻璃杯闻着,随后又端起紫砂杯闻着。
孙奶奶看到这里,淡淡地说道:“区别是有的,更多的是口感上面,你且先品茗一下山泉水泡出来的茶水吧。”
幼陵点了点头,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一口将茶水灌了下去。
孙奶奶看到这里,摇头叹息道:“一杯好茶就让你给这样糟蹋了。”
说完见幼陵瞪目结舌的表情,她又说道:好茶是要品茗,不是让你狼吞虎咽,“俗话讲:“三口一个品”,第一口用舌尖体会,第二口注重舌两侧的感觉,第三口回味舌根所留下的茶韵。品茶时,要让茶汤在口内停留一会儿再下咽,体会“香清甘活”四种境界。你刚刚那样一杯下肚,茶水如蜻蜓点水一过你的舌蕾,你能品尝到什么呢?”
幼陵听她这样一说,有些惭愧,脸都窘迫地红了起来。
此时,孙奶奶做示范,她优雅地端起紫砂杯,宛如中国古画中走出来的幽山老者一样,第一口,茶味过舌尖,滋味醇厚。第二口,茶水过舌两侧,甘甜爽滑。第三口品茗过后,高山韵味持久,满口余香,宛若清泉涤洗一番,又如山中兰气愔愔而过。
“好茶啊!”孙奶奶感叹道,放下了茶杯。
幼陵也学着她仔细品尝着,倒也品茗出几分味道出来。
“其实,人生就如泡茶,如果你是茶,不要沾沾自喜,不要想着只要有水即可,要借助别人或者某种介质把自己最好的能力,最优秀的一面提升发挥出来,这样泡出来的茶水,或者走出来的路才会更加辉煌更加有明朗一些!”孙奶奶说着,提起紫砂壶,又倒了一杯茶。
幼陵不以为然,没等孙奶奶说完,便插嘴道:“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茶,有的如果是水那该怎么办?那么普通,干脆就直接自生自灭了!”
孙奶奶听她这样说,摇摇头道:“如果是水,那有何不好。水是万物之源,可与万物相容,平常中又带有难得的气量和度量,有何不好呢?”
“物以稀为贵,水那么常见,再说了,现在水费是用立方算,一立方水1吨重的样子,也才不到10块钱。而茶叶呢,便宜的都要十几块钱一包,然后才一两百克的样子,贵一些的更是百万以上,这两样能比吗!”
幼陵振振有词道。
“那如果让你三天内只吃几百万一斤的茶叶不喝水生活,你觉得好吗?”孙奶奶问道。
幼陵听到这里立刻愀然了,片刻点头怅然若失地说道:“我很矛盾呢,既想成为茶叶,又想成为水。哎,都是想着那些好的,果然人生不能那样事事如意呢!”
孙奶奶看了身边的幼陵,心想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果真,这女孩儿便是被那生活环境给玷污成这等消极,爱抱怨的个性。自己闲暇之余,如不厌烦,干脆就好好指导她一些,学好了,算是她人生的一笔财富和一次造化,不行,那也和自己没多大干系呢!”
想到这里,孙奶奶便笃定主意,此后更加的磨练和调教起幼陵。
于是,幼陵慢慢地也觉得自己在这里不仅仅是工作,更多的就是学习,像一个道姑一样,在这里修心养性。
只是,她觉得孙奶奶的个性难以捉摸,喜怒哀乐都不轻易表现在脸上,对她也是前几秒种客客气气,后几秒便又开始挑起刺来。
但有一点幼陵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老人很孤单,她的丈夫和孩子已经过世了,唯一的一个孙子是开公司的,工作很忙,然后孙媳妇是一个女强人,和丈夫一样,都很少回来看她,至于其他现存的亲人,老人没有提及过。不过,幼陵倒是看见一张女孩的照片,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年龄在十三四岁左右,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那眼神纯净灵动,我见犹怜。
幼陵猜想着应该是也是老人的亲人,是孙女还是外孙女?老人说她只有一个儿子,那应该就是孙女,可也没听老人说过这个女孩儿,自己也只是偶有几次见她捧着照片,暗自流泪。
难道女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幼陵好几次都是这样猜想的,可她不八卦,更不喜欢揭开别人的伤口看,只是同情老人,慢慢的她就把老人对她那些不可理喻的态度理解成教导她,磨练她,便也习惯了这里。
就这样漫长又充实的一个月竟让幼陵熬过去了,在这期间她没见到孙奶奶的孙子和孙媳妇来过一次,便私心认为她的那个所谓青年才俊的孙子就是白眼狼一个。
然而,幼陵没想到她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中午便被推翻了!
早饭过后没多久,孙奶奶就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她像是吃了一棵千年人参一样精神矍铄,语气也瞬间温柔很多,“小郑啊,先放下手里的活吧,赶紧准备一下出去买菜。”说着,孙奶奶拿起笔已经在菜单上写好了要买的菜名。
幼陵接过菜单,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一大长串,像办年货一样,有些吃惊便问道:“怎么要买这么多菜啊?是有客人要过来吗?”
孙奶奶难得露出笑容,说道:“今天我孙子和孙媳妇要回来。上面的那些菜都是她们喜欢吃的,你赶紧买回来吧!”
幼陵扫了几眼菜单,心里犯难了,这有很多菜名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或者只是听过不知道如何做。
“可,可奶奶,这上面好多菜我都不会做啊。”幼陵歉意地说道。
然而孙奶奶没有责备她,依旧乐呵呵地说道:“你去附近的大超市买吧,买回来后,我教你怎么做。”
幼陵听她这样一说,心里虽然还是没有多大的信心和勇气,可只得点头,毕竟前面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怎不能为了这几个菜而退缩吧!
这样一想,幼陵收起了菜单,便要到超市去购买这些食材。
今天是周六,难得黛子能睡个好觉,直到快十点钟的时候,只听卓禺求催促道:“黛子,快起来啦!今天中午要去奶奶那里吃饭呢!”
黛子迷糊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恍惚了半天才问道:“去哪儿吃饭?”
“奶奶家啊,怎么今天不是不上班吗?”卓禺求说道,他刚刚运动完,一头黑发被汗水濡湿,此时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套衫,看上去帅气活力十足。
然而,黛子好像已经习惯他这样了,此时皱着眉头,嘟着嘴巴说道:“哼,你真贴心啊!怕我周末没活动吗,一有空就让我去奶奶家,唉,aboringandhorriblething!”
卓禺求听她这样抱怨,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但表面上依然是温和柔情,“我们有一个月没去看她了,再说了,新来了一个保姆,也不知道她照顾奶奶照顾的怎么样,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呢!”
“是吗?你还用担心奶奶啊,她不是赶走了好几个保姆吗,可见她是吃不了亏的。倒是我吃亏,嫁给你后,还要努力工作,一有时间还要和你一起去看奶奶,这个月,我爸妈家我们可也是没有去过呢!你看怎么办吧!”
禺求听到她这样撒泼,到没有生气,作了个揖便说道:“好了,老婆大人,今天去奶奶家,明天去岳父岳母家,总行了吧!”
黛子流波一转,娇嗔道:“算你有孝心,不过我爸妈周四的时候已经乘飞机到波士顿那边了,说是中秋之前要和景航一起回国呢!”
“原来如此啊,有一年没见过景航了,今年是要毕业了吗?”卓禺求问道,已经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立刻外面的万丈光芒宛如一道屏障逆袭而来,黛子被光刺到了眼睛,赶紧用手挡住,并埋怨道:“干嘛呢!真讨厌!”
卓禺求微笑着:“瞧吧,你就是一个吸血鬼。”
这话说道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是话里有话,而黛子却回答道刚才的问题:“景航这个月就要拿毕业证书呢,前阵子,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想着要在波士顿那边先闯一闯,想着弄个贸易公司的办事处,对了禺求,你们公司国外不是也有办事处的吗?有没有想过在波士顿那边设立一个点?”
“这个,暂时还没计划到,不过纽约那边有我们的一个办事处,只不过是售后服务点而已。要不,让他回来发展吧?”卓禺求说道。
黛子此时已经起床,她拿着象牙梳子梳理着那头黄色如缎的长发。
“这个,在乎他自己吧。我爸妈向来尊重我们的选择的,他现在刚毕业,血气方刚,让他一个人闯闯也好。不过,我们起码要意思意思吧,给点实际支持!”黛子说道,眼波流盼。
卓禺求知道黛子做出这样的媚态是暗示她有事求他,便说道:“好吧,就当我做投资,我这边先给300万的创业基金,如果他有赚,愿意分我一些就分一些,如果有赔,那我也就认了。再多的资金,我便不能冒险了。你看怎么样?”
黛子听他这样说非常满意,凑上前去就是香吻一枚,“300万可以啦。再说了,我爸妈那边也会给他一些创业基金的,再不济,就靠他那些朋友了,还是我老公善解人意。”
黛子手挽着卓禺求的手臂,柔情地说道。
卓禺求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撒娇道:“好了,老婆大人,赶紧梳妆打扮一下吧,等一下要去奶奶家了。你答应过的,好吗?”
“ok。”黛子回应着,调皮地朝他做了鬼脸,便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幼陵这边整个上午犹如上场打仗一样,孙奶奶那一双枯皮手指在那里指点江山,把幼陵忙的晕头转向。
“小郑,糖醋鲤鱼记得要放些姜,去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