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时候，苏冰陆涛非在雪地上嬉闹的时候，苏凝，一向以侠义正气为己任的苏大记者，正被关押在山西花县的看守所，理由是破坏政府形象。

五天前，苏凝直接从高城部队搭火车赶往山西，路上她已经略略画了妆，上学的时候有同学是山西的，苏冰的山西话说的虽然不地道，但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几年来的暗访，让她明白，若以记者的身份，肯定一无所获，她必须扮成当地人。而且，山西矿难事故频发，每年都有小煤窑坍塌透水事故发生，人们都说山西的煤都是矿工用生命换来的，每一吨煤上就有一个工人的鲜血。苏凝早就想暗访此事，但一直被其他事缠着，这次既然来了，就要把它挖个水落石出，看看山西的非法小煤窑到底有多疯狂，看看人的生命在这里到底有多卑微，看看官商勾结到底严重到何种程度。

临来的时候，高城给苏凝写了个电话，让他到花县城管所，原钢七连的兵赵志武老家就是花县的，复员后在城里当了城管。苏凝想想，觉得正好可以利用赵志武，了解了解大致情况。

苏凝下火车转公共汽车，直接到花县城管所，找到赵志武。高城已经和赵志武通了电话，赵志武早早的等候着。见到苏凝，很高兴。

“苏记……”

苏凝赶紧使眼色制止赵志武的话，笑着说。“表哥，我出差顺道来看看你，姨妈可好？”

赵志武亦是聪明人，知道苏凝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记者身份，遂接苏凝的话寒暄几句，便带苏凝回他的家。

苏凝也不打算住宾馆，太显眼。记者，这些无冕之王，近些年是各地政府最怕的人。

苏凝在赵志武家住下的当天，就开始着手自己的工作，在花县县城转悠了一个下午，高城教她的，狡兔三窟，因为她做的暗访都十分危险，高城特意教了她利用地形自救。

第二天，苏凝借口出去玩玩，出了赵志武家。她听赵志武介绍过，据花县县城10里以外，大大小小的煤窑遍地都是，苏凝选择去大郭庄，大郭庄有赵志武的未婚妻。苏凝问清大郭庄的位置，背上背包，扮成旅游的学生就走了，赵志武要陪她去，苏凝没让，赵志武是本地人，万一当地政府施压，赵志武怎么办？再说苏凝独自行动惯了，多个人反倒不习惯。

公共汽车行走在乡村公路上，苏凝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空气中好像悬浮着无数小颗粒，有车通过，扬起的灰尘让路边行走的人连声咳嗽。她拿出纸巾擦擦脸，纸巾上一片黑色的脏东西，这就是粉煤灰，山西的粉煤灰。

苏凝在大郭庄站牌下车，悠闲的四处走动，一会儿拍一些景物照，一会儿拍一些建筑照，一会儿又请人给自己拍照，见到她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旅游的人。

苏凝就这样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站在山顶上，她看到一个忙碌的小煤厂，传送带不停的往外送煤，煤场里煤一堆又一堆。

苏凝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但离的太远，拍得照片很不理想。苏凝决定找个隐蔽处溜进煤场，这事她常干。苏凝在山上转悠，寒冬腊月，累的她满头大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溜了进去，躲在隐蔽处，迅速拍几张照片，赶紧把微型照相机藏好。正当她要返回时，忽然有人发现了她。那人的脸和煤一样黑。

“你？”

“我，我是旅游的，迷路了，正想找个人问问路，大哥，你认识这的路吧，能不能告诉我大郭庄怎么走，我在山里转悠了老半天，你看这天快黑了，到不了大郭庄可怎么办？”

“大郭庄？你找谁？”

“刘晶晶，我同学，本来说好她在站牌那接我，可是我贪玩，上了山，结果就迷了。”

那人上下打量苏凝好一会儿，硬硬的说。

“从这往北走，爬一个小山梁，再走半里地就能看到大郭庄，赶紧走吧。”

“那不是有路吗，要不我走那条路出去？”

那人还是硬硬的。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让他们发现你，你还走得了？赶紧走，走。”

苏凝顿时明白，他也是个矿工，他大概也猜到自己不是游客，因为游客不是在寒冬腊月来煤窑旅游。苏凝感激的笑笑，极快的向那人指的方向跑去。

苏凝确实是去大郭庄的，刘晶晶也确有其人，是赵志武的未婚妻，一直在城里的一家超市上班，春节要结婚了，才回来住。苏凝到大郭庄天已经擦黑。刘晶晶已经得到赵志武的电话，为苏凝准备好了一切。

晚饭后，苏凝洗漱完毕，和刘晶晶挤在一个床。苏凝注意到，刘家的厨房山墙上裂了指头粗的缝，像猛兽的嘴，很吓人。

“你们家的厨房怎么也不修修，裂那么大缝儿，怪吓人的。”

“怎么修？修了照样裂。我小时候，山坡上长满了树草，河里的水清澈见底，现在你看，树被砍了，草没了，水变黑了，现在村里人，都搬到城里住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舍不得走。我哥在城里买的房子，正在装修，等装修完，我结过婚，我爸我妈就都到城里住了，这房子，不定什么时候会塌了。”

“为什么，好好的房子，怎么会塌掉？”

“挖煤挖的，地底下都掏空了，上面自然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