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水对于金碧朝的丧礼制度不甚了解,一切事宜皆由苏子佩主理。不过,这里的葬丧礼都还比较人性化,较之中国古代要好太多了,至少没有要求丧主于头丧三日不吃不喝粒米不进,以示哀发于饮食。甚至把人活活饿死,还列入《孝行传》以作世人表率的。
出殡之后,需守丧三月。这三月素服、禁荤腥、忌欢娱。所以,苏府上下依然是一片安静肃穆,下人们来来去去,亦无人交头接耳嬉笑打闹。
苏子佩沉默了许多,神色寂寥,倦怠无言。自从上次溺水之后,身体受寒,伤及肺气,咳嗽一直也不见好转。有时话说一半,便要捂唇闷咳数声,最后,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金碧朝的守丧制度还好没有变态的要求“结庐墓侧”,一步不离,以示孝心。所以,苏府的日常生活基本还是照旧。君若水每日不是在古韵阁看书,便是去济善堂查验药材,研究方剂,配置成药,倒是乐在其中。既然苏子佩已经知道了,她便也不隐瞒。苏慕萍能知道她捣腾医馆,龙皓云必然也能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她微微笑了笑。
济善堂里,孙明勋在前堂坐诊,忙得不亦乐乎。开方,点药,煎药,制成丸药,济善堂的一条龙服务,自然吸引了许多患者前来。这两日,君若水把隔壁的一家店面也买了下来,挂上额匾,上面是烫金大字“养生堂”,专卖一些强身健体、美容驻颜之类的成药,以及各类药膳。业务还有很大的开展空间。
虽然别家医馆也想依样画葫芦,但是没有君若水的独家配方,再加上济善堂已有品牌效应,所以结果自然是东施效颦。因着那些疗效颇佳的成药,孙明勋如今在临江城的名气也是如日中天,慕名前来者不计其数。孙明勋常常觉得盛名太过,颇为不安。不过,对于君若水的崇拜倒是日渐增长,如青峰一般,对于君若水的吩咐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唯命是从。
济善堂也常接济穷人,但不是毫无原则。以前有君晓芙那古灵精怪的丫头,现在来了个精明能干的紫竹,孙明勋自然是不能像从前那般散尽家财。陆续收留了几个穷人家的孩子做药童,学习医术,不仅能得几个工钱,以后若是学得好,也能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小姐,留在这里用膳吗?”紫竹推门进来,见君若水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药材,青文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好啊。”君若水抬头对她笑了笑,回头对青文说,“我自己看着这些东西,倒忘记你了。你在这里怪没意思的,出去帮帮忙,随便玩玩也好。”
青文忙说:“少夫人,没有,我没觉得没意思。”
君若水温和的说,“我这里不用伺候,你随便玩玩。你和青峰差不多的年纪吧,他啊,可是个皮猴,一转眼就没影了。”
“少夫人?”青文迟疑道,有些心动了。
君若水知道他虽文静胆小,但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天性是好玩的。“去吧,紫竹,你照顾下他。”
“是,小姐。”紫竹笑着回答,“青文,走吧。”
济善堂的气氛总是欢乐的愉悦的,孙明勋心慈,君若水温煦,大家没有森严的等级之分,相处十分的融洽和谐。
君若水看着他们俩出去,为她轻轻带上房门,轻轻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药材和书本,轻叹一口气,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有什么难题吗?”孙明勋推门进来,见她眉头微皱,似是心有烦忧。
君若水见是孙明勋进来,对她一笑,说:“明勋,坐吧。确实有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想要问问你。”
“若水,你言重了。如今我虽盛名远播,但皆是你的功劳,别人不知,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孙明勋拱手正色道。
“非也。明勋,其实在你这里,我也是受益匪浅。你不要过谦。”君若水诚恳道,“这些也不必多说。我有一脉象,百思不解。那脉,时而细涩,时而洪数,若只是偶感风寒,不至于有此奇怪的脉象啊。”
孙明勋也凝神细思,道:“曾祖行医,游历天下,曾到过南疆。她曾说,脉象奇异,不能以常理解释,可能为中毒所致。传南疆有奇毒,可侵入肌理,对中毒之人无害,却能伤与中毒之人亲近之人。因为对中毒之人无害,故而脉象稍稍有异,但却不是中毒之象。”
“竟然有这样的毒?”君若水惊讶道。
“我也是幼时听曾祖偶然说起,她也语焉不详。毕竟,南疆是个神秘的地方,自成一派,甚至不受朝廷管理。”孙明勋也不甚确定的说。
“中毒?”君若水皱眉沉思,怎么可能?苏子佩身边有谁能下这样的毒?
孙明勋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这人必定与她关系匪浅,所以,也只得压抑下自己的医痴之癖,吞了下口水,没敢提出去把脉研究一番的要求。
此时,一个药童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说:“孙大夫,青文的脚崴了,请您过去看看。紫竹姐姐急得很。”
青文脚崴了?君若水也马上站了起来,与孙明勋一起来到后堂。
青文坐在石阶上,左脚已经肿了起来,把鞋面撑得老高,却还是鞋袜整齐,自己抱着腿不肯脱,逞强的说:“我没事。”
“没事你走看看!”紫竹凶巴巴的说,语气虽凶却难以掩饰焦急和关心。
“青文,把鞋脱了,让大夫看看。”君若水温和的对他说。
“少夫人?”青文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脸色中带着祈求。
君若水大致明白了。金碧朝男子的脚,自然不能让除了妻主之外的女人看见的。“青文,让大夫看看,没关系的。你总不想以后变成瘸子吧?”君若水对青文柔声说,然后回头点了两名药童,“你们俩在这里为孙大夫帮忙,紫竹,我们都回避一下。”
“是,小姐。”紫竹点头。
闲杂人等一并退了出来。
“紫竹,怎么回事啊?”君若水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