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简凌想的不同,临床测试的地点并不在医务部,范维将她带到最近的军区医院。
“这是他的病历,你看看吧。”
范维将一组数据调出来,拉成立体影像给简凌看。
病人的名字叫凯文,是个退伍军人,今年七十一岁,失足落水,被人救起。胸部有两根肋骨收到轻微挫伤,头部受到撞击,做过脑补ct,照片子显示并不问题。
看起来,这个凯文的伤势并不重,在医院再待两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当然,这只是简凌的看法,她很清楚,如果真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话,范维不会特意借着临床测试的名头,将她拉到军区医院来。
果不其然,范维的几句介绍,很快就让简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根据检查显示,凯文的伤势并不重,可是他醒来之后就失忆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记得了。”
“联系过他的家人吗?”
“他的妻子早逝,大儿子正在外地出差,二儿子和小女儿都表示没空,说是父亲已经交给大儿子抚养,他们除了每个月交定期定额的赡养费以外,其他事都与他们无关。”
冰冷的人情世故,有够现实的。
简凌顿了一下:“所以,您是想让我去劝服他的儿女回心转意?”
范维笑了:“当然不是,这只是个临床测试,考的是你的临床操作能力,病人的家庭关系和你没关系。凯文是个很开朗的军人,这里的护士都很喜欢他聊天,如果可以……尽量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吧。”
简凌将所有的数据全部看完。心里对这个身体检查没有问题但是却意外失忆的病人有了点兴趣,她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当她进入病房的时候,凯文正在和一名护士说话,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看起来非常明亮。
简凌大概第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凯文见到是美女。笑得更加见牙不见眼。
护士换好药水,和凯文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了。
凯文目送她离去,他的脑袋偏过去时。简凌注意到他耳朵后面的一个红色圆点,像是被什么狠狠扎过。简凌抬头看了看四周,在床头柜上的碗里看见一根筷子。
她走过去。拿起那根筷子,筷子尖端的大小与凯文耳后的圆点正好吻合。
凯文回过头,正好见到简凌手里的筷子。神色一变,试图转移话题:“呵呵,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医生,比我老伴年轻时还要漂亮……”
“还有根筷子呢?”
凯文眼光闪烁:“我……我不知道。”
“是被你用来自杀了吧?”
一句话,让凯文整个愣住,脸色迅速灰暗下去,目光下意识挪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简凌将筷子放下。双手环胸:“你其实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自杀跳河?”
“……”
“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
“死心吧,这根筷子根本没办法从你的耳后戳进大脑,当然,圆珠笔或者吸管什么,也不可能做到。你如果真想死,从这扇窗户跳下去会比较干脆。”
凯文别开头,嘴角抿成一条线,方才的开朗笑容烟消云散,苍老的脸上满是颓败:“也许只有我死了,才能解脱。”
简凌靠在床头柜上:“因为儿女的关系?”
“不全是。我在战场上,被伤到右手关节,失去了工作能力,而且年纪越大,这只手就越疼得厉害,最近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我不后悔为国捐躯,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女们的拖累,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不能一直照顾我。我经常在想,死了就好了,儿女们轻松了,我也轻松了……“
“你是带伤退伍,军队应该有相对的赡养政策。”
“当时受伤的时候,军医检查说并不严重,只是不能干重活,所以没有开具赡养证明。我退役之后,军队开了介绍信,将我推荐到机关做了个轻松的文书工作,但是我的伤越来越严重,就连简单的整理工作也做不了。上个月,我被辞退了。”
简凌看着他扭过去的侧脸,消瘦的下颚线看起来异常单薄。
英雄末路,近乎绝望的背上与无奈,压垮了这位曾经热血澎湃的战士。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知道吗?我被辞退之后,不敢跟儿女们说,因为害怕被他们发现,我假装还和从前一样,每天拎着公文包去出门,然后没点晚上六点钟准时回家。”
“两天前,我经过每天回家都会走过的那座桥,看着下面的河水,想起儿女们辛苦工作的样子,忽然觉得我再活下去也只是浪费钱。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什么也干不了,儿女们的经济状况也不好,我活着也只是拖累他们,还不如死了干净。至少,我的保险费足够大孙子去打通关系,找份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