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船长醒后,简凌帮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病情似乎并想象中还要来得严重。
他的脊椎因为旧伤,落下相当深的裂痕,再加上这些年的奔波劳累,完全不注意修养,伤痕已经裂开,稍一动弹就会痛不欲生。如果再不加以治疗,脊椎骨很有可能会断掉,到时候牵连到坐骨神经,直接导致下半身整个瘫痪。
面对这种情况,经历过不少风霜的老船长神情平静:“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太费心思,随便给我开点药就可以了。”
“吃药只能暂缓疼痛,无法根治,”简凌说得很直接。
如何与病人打交道也是医生的一道必修课,对付不同的病人选择不同的说话方法,比如面前的老船长,阅历丰富,凡事都能做到心里有数。面对他的时候,最好坦然直言,迂回婉转对他而言,反倒会引起他的反感。
老船长的目的其实也就是止疼,反正都治不好了,至少能减少点痛苦也不错。但是瞧见简凌的神情,他又忍不住问道:“你有根治的办法?”
“可以通过手术,将裂开的脊椎重新固定,然后借助药物,让它重新生长愈合。”
她说得轻松简单,但其实过程异常复杂。比如说具体如何固定伤口、怎样保证伤口不会二度裂开、使用何种药物进行辅助治疗、这些药物又有什么样的成分……
这些零碎却关键的细节问题,她必须一个个去解决,以前虽然做过类似的接骨手术,可从来没有一例的病史有老船长这么久。
几十年的老毛病,伤口附近有些地方都已经发生钙化,就像驼背一样,在看不见的时间里背部就驼下去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经很难再掰正过来。
所以说,这个手术的难度很高。她需要再加以斟酌。
老船长犹豫了一下:“有几成把握能痊愈?”
“初步估计,应该有五成。”
五成的把握是建立在伤口钙化不是很严重的前提下。如果真实的钙化程度超过预计,成功的几率很可能连两成都没有。
看着简凌严肃的神情,老船长淡然地笑了笑:“这些年在刀尖上舔血过活,不管做什么,只要成功率能超过三成。我就肯定会去干。这次有五成,看来老天还挺眷顾我的。”
“您的意思,是愿意接受手术方案?”
“手术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死,总比瘫痪在床成个废人来得爽快。”
简凌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手术的事情我会仔细跟尼克说明。”
说起尼克,老船长的目光动了动:“这段时间,尼克承蒙你的照顾。”
“谈不上照顾。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简凌说得很无所谓,老船长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尼克惹你生气了?”
“我不跟孩子一般见识。”
“呵,尼克的确还太年轻了些,虽然实际年龄比你大两岁,不过说话行事却比不上你的沉着冷静。有你这么个人在旁边看着他。我也算能放心些了……”
简凌很想说自己治好他的病就会离开,但话还没出口,就见到他闭上眼睛,呼吸平缓地进入休眠。
算了,她不跟病人较真。
离开老船长的房间。她来到四楼的客房,关上门和窗。打开电脑,开始安排手术的具体方案。
如同弹钢琴般,手指在虚拟操作页面上快速翻飞,遇到复杂的地方,手指会停下来,短暂的思考犹豫之后,再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时间过得很快,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六点。
她坐在转椅上,脚尖稍稍用力,整个人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儿。
站起身,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打算去倒杯水喝,外面适时响起敲门声。
“谁?”
“简医生,我来给您送晚饭。”
简凌走过去拉开门,见到艾米大婶端着饭菜站在门口,白胖的脸上微微笑着:“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却一直没见您出来,所以我就给您送来了,快些趁热吃吧。”
简凌侧开身,让她进来,饭菜很简单,一份米饭,一碗鲜鱼汤,还有一碟家常炒肉。
艾米大婶显得很客气:“抱歉,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能请您凑合着吃些。如果味道不合口,请一定跟我说,我会尽力改进。”
简凌试着喝了一口汤:“很好,谢谢您的款待。”
见她神情并无任何不满,艾米大婶这才松了口气,本该转身离开,但想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口:“不管缺什么少什么,您尽管开口,我们一定满足您的任何需求,老船长的病……有劳您多费些心思。”
看着她紧张的眼睛,简凌放下手里的汤匙:“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听到这话,艾米大婶非但没有放心,反倒红了眼眶:“老船长是个好人,当年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我,那时候我还怀着孕,如果不是他……我和我的儿子早就没命了。他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只要您能救他,您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