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门被贺然缓缓推开,发出一丝丝“咔、咔”声响。此时熄灯已久,多半人已经裹上了被子,听见大门推开,贺然悠悠地从门后走出,众人大喜,因为中国人嘛,喜欢看热闹乃人之常情,于是都问道:“贺然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欧总搞你了没啊?”
贺然知他们定是要看自己笑话,自己一旦开口说是便立马成为今晚的焦点访谈了,于是苦笑道:“没有,只是遇了点麻烦,回来的晚了,”说完匆匆地爬上床,脚也懒洗了。
众人听了老大没趣,恨不得立即把欧总叫来罚贺然一顿才觉得大快人心。
贺然除去衣裤,眼见寝室内的人员有手机的玩手机,没手机地便已鼾声大起,唯有欧阳旭峰与余庭辉还在相互询问今日的故事情节。贺然却只抱起一块枕头紧贴在自己脸上,感觉脸上被叶诗雨打的两巴掌余温犹存,偎倚在那冷软的枕头甚是舒服。暗想:“她干嘛打我?她干嘛打我?”想到后来,嘴角竟喑含丝丝笑意,自醉万分。
白月惨淡无情,贺然此时丝豪不去留意,抱着枕头正欲遐思笑梦,突然间室外有数人喊道:“贺然、余庭辉,出来有话要说。”贺然不听还好,一听转笑为怒,原来此人正是今日打牌的外班三位,一念到他们移祸江东,更是有气不打一处来,正欲破口大骂,却听余庭辉已捷足先登:“王八蛋!你们还有脸么?”
欧阳旭峰平淡地说道:“先听他们把话说完。”于是余庭辉在床头把窗户拉开,冷冷地问道:“有屁快放,放完滚蛋!”
窗外一人笑道:“辉哥,这就生气啦,当时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要知道赌场无情,大家都没必要跟外班人讲什么‘义’气,这个我相信你肯定知道,那就别怪我们咯,今夜保卫科已看得松了,要不要再来一局?”
余庭辉也是老浆湖了,这道理也确实如此,既然是外班人,好比两个不同的国家,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可偏生余庭辉对朋友却没这方面的狠劲,混了许久的江湖却实在算不上一个江湖能手。
对于此类人说再多的话也是废话,余庭辉正欲将窗户拉紧,来个耳不听为静,却见贺然讥笑道:“怎么不找你们班的人,是怕黑锅没人背吧!”
窗外一人笑道:“我们班可背不起黑锅啊,有机会也让我们背背。”听他言下之意,也就是只有他让别人背黑锅的份,别人可没机会让他背。
贺然眉毛一皱,骂道:“我们班从来就没什么黑锅、饭桶之类的人,就算有,你们也没这个资格背。”
两人骂了好一阵,余庭辉听了好不耐烦,说道:“贺然,跟这些不要脸的人啰嗦什么,赶走算了!”说着将窗户一拉,却见窗外一只手将窗户格开,嚷声道:“贺然,你赢了钱就想走?赌场没这个规矩啊。”
贺然一听大为不快,暗骂:“哼!你推卸责任的时候又有什么规矩了?”于是把被一掀,怒道“放屁!什么狗屁规矩!”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同样,赌场上也有赌场的规矩,但这规矩如何定,就像一个人买鞋,无论什么颜色,总得配合自己的双脚,所以这定规矩,也得符合定规矩人的利益。
可偏生贺然对所谓的规矩完全无视,这时正好是硬木碰上钢钉。
窗外那人见贺然不可理喻,只好一只手将窗户格住,另一只手抓紧栏杆,一个劲地摇晃道:“钱!钱!”声音越吵越大,好似这世上除了钱没什么东西可谈。
寝室内皆被吵得如梦突醒,骂声不绝,余庭辉与那三人更是骂得个惊天泣鬼,唯有欧阳旭峰做事沉稳,劝余庭辉暂时休战,待保卫科发现也好抵赖。可这时保卫科好似出去吃了夜宵,恐怕在夜宵摊上被城管揍了,否则怎连这么好的机会也会放过。
俗话说:“**不可怕,就怕**有文化。”起初那三人用衡阳话骂,再者便用普通话,最后有几个文化基础好的,就直接换英语了。
贺然英式语言学得本来就属于劣势品,这下直听得七荤八素,心烦之下,无暇细想地将钱在内袋里掏,朝着窗户掷出去,怒道:“拿了快滚!”
可余庭辉余怒未消,见贺然已将钱扔了出去,心中怒怒不平道:“贺然,你根本就没必要将钱给这种人,大不了吵他一夜呗!”
果然,贺然这一仍便后悔了,但并不是可惜那些赢的钱,只不过刚才一下仍得太过急促,连自己原有的钱也如叶送流水般一齐扔了出去,只怪自己当初仍得英姿潇洒,总不能捡回来再扔一次吧。顿时两眼一怔,只觉口袋内四大皆空,连乘车的钱也蒸发于瞬间了,正欲开口,却又作不得声。
可窗外三人哪会给贺然瞬间细想,见一把钱仍了出去,三人顿时像猫抓耗子般急擒抢拿,口中不停道:“哎!我的!这我的……”另一人道:“哪是你的啊!钱上的毛主席都是我画的……”“放屁!五毛钱上哪来的毛主席啊……”这你抓一把我抓一把,人人抓得眉开眼笑,有些人抓到大张的便笑得更厉害了。
待三人走去,贺然心下反淡定了许多,反正自己已只慕鸳鸯不慕仙了,就当钱买吃的了吧。想到这,心下便舒坦许多,两脚将被子夹在跨下,手里抱了个枕头,头便侧贴在枕头上准备睡觉。余庭辉和欧阳旭峰各喝了口水,也裹了被子各自仰下睡了。
寒风萧萧,呼呼不绝,半夜的铃声将睡意扰得断断续续。省重点中学不亏为“省重点”,什么东西都省,夏天省电,冬天省水,现下寒风四起,连热空调也省成了装饰品,一年舍不得开几次。冷风呼呼地穿过窗缝,像南极冰一样从贺然的睡衣旁丝丝刮过,直刮得贺然凛冽彻骨。
贺然下意识地辗转了身子,将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了。但由于分子之间有间隔,所以无论贺然抱多紧,风总是有隙可乘,刮得贺然最后实在是“冷”无可忍,呼的一声坐起身子,将棉被从身子底下抽出,再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如棕子一般结实。
欧阳旭峰见贺然还没睡着,自己也着实冷得厉害,便低声道:“贺然,来我床上吧,一个人睡真的太冷了。”
还未等贺然应和,余庭辉便争声抢词地说道:“你被子够吗?我也来!”
欧阳旭峰又从皮箱内换了床大被,贺然与余庭辉再将各自的被子叠放在那一张床上才总算解了寒,可被子是够了,床便犹如超载的地球,由于人口过多,三人只能紧紧得挤压在一起,一不小心,便会从上铺以自由落体运动直摔下去。
一铺床如若增涨了人数,通常废话量也会增涨。由于睡意已被冻结,三人左右闲得无事,便总想没事找事,欧阳旭峰对着窗外,问道:“贺然,刚才欧总找你谈什么了,回来这么晚?”虽说是“谈什么”其实就是“罚什么?”只不过谈字显得更委婉一些罢了。
贺然将刘海捞了上去,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欧总,是她。”
余庭辉抢问道:“她是谁?”
贺然道:“叶诗雨……”
余庭辉道:“啊?你认识她?”
贺然道:“嗯,…你也认识?”
余庭辉道:“嗯,她是我的…我的…没什么。”
贺然听到这,一把抓起余庭辉的头发,紧紧地问道:“她……她是你的谁?”
余庭辉听贺然言语急促,忙解释道:“她只是我的…我的朋友的朋友啦,咦,你喜欢她?”
这一问问得贺然满脸晕红,幸亏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月光也顶多照清脸的轮阔,否则当真尴尬的紧了。
贺然隐忍了好一会,终于缓缓说道:“嗯……”
余庭辉甚喜,通常中学生对感情的事最为激动,哪怕是别人的感情也不放过,忙问道:“表白了吗?”
踟蹰半晌,欧阳旭峰见贺然迟迟未答,心下也如波涛翻滚,有些按奈不住了,追问道:“她怎么说?”
贺然的脸一阵红比一阵,心中又有些酸楚,苦笑道:“她什么也没说,连信都没回,刚才还为打牌的事打了我两耳光……”说到“耳光”时声音有些低了。
余庭辉抢道:“啊,什么也没说?那就没拒绝了!贺然,这你都不懂,一看就没经验,你想,她若不在乎你她干嘛打你,干嘛管你打牌?”
欧阳旭峰轻笑道:“咦?贺然,余庭辉分析地对嘛,这一定有希望,哈哈。”
贺然心中其实早想到这一节,这时听别人说出来更是再无可疑,心下一爽,便在黑暗的掩饰下抿嘴一笑。
欧阳旭峰见贺然不答话,多半是默认了,脑海内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联想:“哎,我听说那女生刁蛮……”
余庭辉好似对叶诗雨极为了解,忙抢道:“岂止是刁蛮,而且精灵古怪,诡计多端……不过人好像挺善良的……”
欧阳旭峰笑道:“这精灵古怪、诡计多端的性格倒与贺然的性格好像,贺然若真能追到她,不知道以后是谁吃亏呢!”
余庭辉笑道:“是贺然吃亏了,你没看见他刚吃了叶诗雨两耳光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