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去,境遇大变,即使行军之时,床榻上也铺着他送的虎皮厚褥,与那时狼狈,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不知为何,胸中的感觉反而不如当年患难相扶时那般舒畅。
自从平城军叛乱事件后,应崇优总是想方设法远离阳洙,除了必要的公事外,不再给他额外的相处机会。对于他的这些变化,敏锐的阳洙当然是察觉到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并没有像应崇优原来预计的那样过多地来纠缠,而是顺其自然,仿佛并不太在意这种疏远似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渐渐冷淡了下来。
这本是应崇优一心想要的效果,可一旦它真的出现之后,年轻的帝师却又觉得莫名的失落,心中常有丝丝惶惑,祛之不去。
重熙十八年十二月二十。
还有十天便是新年。
焰翎军主帅郑嶙受领敕命,下令应霖、秦冀瑛率前锋三万人马开始攻城,助阵三军刀枪林立,声势动天。
这是一场稳胜之战,但为了给皇属禁军在皇帝面前挣得颜面,此战还必须打得漂亮干脆,所以从一开始,众将领就使出了浑身解数,势如狂飙。
仅仅一个时辰,城墙上的守军便呈溃散之态,有人趁乱在内打开了城门,兵士纷纷卸甲,向王师投诚。郑嶙跃马入京,立即派人去守护宫庙和各中枢机关,抄没孟氏一党的府邸,并施行了全城戒严,这才亲自回王帐向皇帝复命。
“好!”阳洙仰天大笑,“孟释青抓到了吗?”
“是,他在正明殿想要自尽,大约是因为贪生延迟了时间,所以被臣活擒。”
“给朕看守好了,先让他多活几天。玉玺呢?”
“也已找到,敬呈陛下。”
阳洙心情大悦,夸赞了郑嶙几句,赐他“夺京金箭”一枚,下令犒赏王师全军。
十二月二十一日,阳洙在离开帝都三年之后,再次踏进了光明正殿,坐在那张金交龙椅之上,俯视群臣。
这一次,他已是真正的帝王。
当天,京城内外遍张安民榜文,晓谕圣驾回銮之事,抚慰帝都子民,并为百姓庆贺年关着想,于次日就解除了戒严。
百姓们虽不明白皇家权争之事,但在他们单纯的想法里,还是由觉得大渊朝真正的皇帝执政应该是件值得欢天喜地的事情,并把数年来的生活艰辛全部归结于奸臣作乱,衷心祈望着能在英明的皇帝治下得到更好的年景。
虽然战乱已平,但阳洙这些年一直被应崇优灌输着“得天下易治天难”的观念,自然分毫不敢大意。为表励精图治之心,他下旨这个新年除了祭天祭祖等典礼不废外,不举行其他类型的宴乐。
大年初三,阳洙正式升朝。因为他既不是登基也不是复位,所以没有举行任何有名目的仪式,只是洋洋洒洒发表了整整三刻钟的天子训词,既赞赏了诸臣之功,又警示他们勿骄勿躁。
初四,魏贵妃携一岁的皇子从平城长途来京,因为以前的高位宫妃们或离散或自尽,只余一些低阶嫔从,阳洙便命她暂时主管后宫。
初五,太傅应博奉太后还京,阳洙率妃嫔及众臣亲于城门迎候,深宫相依的母子们在阔别三年后再次见面,禁不住抱头痛哭。而威望深重的老太傅的出现,也使得先朝旧臣们与年轻新贵们之间的融合,变得容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