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邓曲眼看着府里下个月比上个月过得艰难,几次三番想要从孟知微手中拿回自己的嫁妆。可孟知微是什么人哪,她直接说都折换成了银子投到新铺子里去了。
邓曲问:“我们当初开越人阁也就花了几万两而已,新店铺难道花得要老店铺花得更加多?”
孟知微笑眯眯的道:“我们又不是租铺子,而是买铺子。这皇城的地价你也熟悉,一个又好又大的铺子,没有十几万两想要买下来简直是做梦。”左手一伸,“你还有余钱没,再拿一些出来吧!”
邓曲还能怎么办,银庄用儿子名义压的银票根本拿不出来,老店的分红也没下来,于是只能逼着自己歇了帮衬夫家的心思。
偏生,日子过得如此紧巴巴了,除了邓曲看着是一贫如洗外,其他人包括妾室们依然容光焕发。邓曲每次出门,衣裳还是那一套衣裳,首饰也还是那一套首饰,早就有人看出里面的窘迫。可皇城里的人,心肠都是九转十八弯,什么都不会说破。邓曲在众人如针尖一样的目光下,最开始还浑身不自在,几次想要提前离席,可次数多了,脸皮也就逐渐厚实了,能够自然而然忽略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的含沙射影。不单如此,每次在众人夸赞她婆婆脑袋上的金饰如何贵重,身上的布料如何华丽时,她都能够含蓄而端庄的附和,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自家婆婆奉承得如醉云端。
皇城里是个人都看得出邓曲的嫁妆都被婆婆给算计了,一边嘲笑邓曲的软弱,一边对她婆婆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婆婆被人夸赞,越发喜欢买东西,实在没有了银子就对儿子抱怨,说儿子怎么还没升官,弄得老婆子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今儿说哪位贵妇人手上的缠丝手镯好看,明儿说哪家老夫人的珍珠稀罕,说得儿子满腹苦水。
邓曲就问他:“是婆婆重要,还是妾室重要?”
夫君犹豫了一会儿:“自然是娘亲重要,没有了娘亲也就没有了我如今的荣华富贵。”
邓曲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嘲讽:“既然如此,万万没有妾室们吃海参,婆婆吃萝卜的道理。你看看妹妹们过得如何奢华,再看看婆婆。”
其实,除了邓曲,她们那三位过得都不差。问题是,邓曲的夫君那眼睛是长在脑袋后面的,邓曲与妾室比,那自然是邓曲不好;可若是妾室与自己的娘亲比,那就是妾室不好了。
夫君犹豫了好些日子,最终卖掉了一个妾室。妾室前脚才被人买了去,后脚婆婆就搜刮了对方所有的东西。
卖了一个,在卖另外一个就好得多了,犹豫都不带停顿的,直接扒了衣裳,把人往那富商身上一丢,就得了一千多两银子。
府里彻底的清静了,该卖掉的,不该卖掉的全都卖了。
剩下一夫一妻一老妇,加上几个粗使婆子,虽然清贫,好歹日子安稳了。
可婆婆又哪里是省油的灯,邓曲没了嫁妆,又生了能够传宗接代的孙子,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还留在家里浪费粮食做什么呢?必须休掉,必须让儿子再娶个有钱有势的女儿家,重振家族兴旺。
邓曲傻眼了。
孟知微问她:“你夫君怎么说?”
邓曲的眼泪都流干了,睁着涩涩的眼睛:“他同意了。”
孟知微叹口气:“你准备怎么做?”
邓曲呆滞的道:“我拦得住吗?”
男人要休妻,女人的确拦不住。她娘家又在敖州,天高皇帝远,救不了她。何况,她上头三个哥哥,原本就嫌弃妹妹分走了他们的家财,又怎么会替她出头?
孟知微道:“那就和离吧!新铺子在招人,还缺个老板娘呢。”
邓曲问:“我儿子怎么办?我不可能把他留给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
孟知微想了想:“那就让他生病,病得越重越好,要倾家荡产才能医治最好。”
邓曲听了,不过两个月,就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被轰出了夫家。一路抱着儿子哭着走过皇城的大街小巷,别人问她什么事,她都一问三摇头。
她家的那些八卦早就在众人肚子里翻滚了好些时日,再看邓曲这样哪里还不知道缘由。
有鳏夫拦住她,问:“我让人治好你的儿子,你嫁给我怎么样?”
邓曲摇头。
有好色之徒想要将她拖走,她抱着儿子跪在地上,被拖了半里地也不放手,最后还是被官差给护住了。
有妓院的老妈子问她:“卖不卖身?”有些人就爱邓曲这类做过官家媳妇的妇人,虽然有个拖油瓶儿子,好歹也还是能够赚钱。
这次孟知微直接扶起了邓曲,回了越人阁。
等到孩子的病医好之后,孟知微重新拿出新店铺的地契与契约,重新和邓曲签下了名字。然后再将这一年多越人阁老店的分红一次性给了她,再是压在孟知微手上的店铺庄子等等,不多不少,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