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芮遥咳了两声,而后道:“该说的话,和安都已经写在信笺之上了,殿下也应该明白了和安的心意。和安离开端阳城,并非是胡闹,故意叫殿下着急,而是和安实在没了法子,殿下您应该明白,您本不该来此处的……”
李晟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前,反问道:“和安,以往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你我都走了过来,当初我身陷楼兰,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棺椁都抬了回去,是你将我从楼兰王城里带了出来,你坚信我不会弃了你,我也同样坚信,你我之间的感情,难道一句两两相忘就能了结吗?”
里间沉默了许久,才传出她的声音来:“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和安染了时疫,不是寻常的风寒,是动辄要人命的恶疾,您立在此处,和安心疼,但叫您染上这病,我更是于心不忍,殿下回去吧,你我此生……”
“初芮遥!”李晟突然唤了她的名字,目光灼灼道:“不过是染了时疫,你便这般将自己流放荒野,放弃了所有珍视你的人?你有何权利替我选择?我愿意陪着你,放弃皇子的地位,甚至放弃性命,李晟甘之如饴,但我更希望你能与我,与你所爱惜的人一同留在这人世。若是你愿意相信我,便将门打开。”
周围一片风雨声,听来格外萧瑟,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缓缓被人推开,李晟抬眼望去,只见初芮遥立在门前,面容消瘦,月白色长袍柔柔挂在她身上,却格外宽大,她一步步走了出来,眼眶微红:“殿下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李晟浑身都湿透了,还有水珠沿着脸颊淌下来,二人对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无论你在何处,我总是有办法找到你的。”
她盯着面前眉目英挺的少年,身后是漆黑的天幕,雨水如流光一般落下,这场景将她所有的恐惧一扫而光,她缓缓勾起唇角,却只觉一阵天昏地暗,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他怀中,李晟的面孔近在迟尺,让她分外安心。
阖眼的最后一瞬,她瞥见了西墙之上爬满了的绿藤,正如她梦里所见一般无二……
大雨滂沱,荣锦与裴岳躲在一处山洞之中避雨,裴岳日间受了伤,又淋了许久的雨,伤口处被水泡得发白,荣锦瞧着一阵心疼,撕下了衣摆替他简单包扎了一番,裴岳倚在石壁上,呼吸沉重,荣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她悚然一惊,转身便要出去替他寻药,却被裴岳一把拉住:“夜深路滑,公主别出去。”
荣锦蹙眉道:“这不成,先生受了伤,还发起了高热,若是不及时诊治,只怕……”裴岳淡淡一笑,对她道:“公主可听过我幼时的事?”
她一怔,随后缓缓摇头道:“并未听先生提起过。”裴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她道:“公主坐过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荣锦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面色一红,依言缓缓挪了过去,裴岳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幼时,有一次我同母亲上山采野果,不慎磕破了额角,血流不止,当时也是雨天,母亲同我躲在一处避雨,我疼得厉害,母亲便唱歌谣给我听,听着便不痛了。”
凉风习习,荣锦听着她未曾得知的过往,又看向了裴岳唇角的笑容,轻声道:“先生可是想听荣锦唱歌谣?”
裴岳笑意更深,一双黑眸比星子还要亮几分,其间的温柔之意都快要溢出来:“若能听见公主的歌谣,挨这一刀也极为划算。”
荣锦知道裴岳是在替她宽心,于是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便柔柔唱了起来:“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