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怔,而后蹙起了眉头:“你这是何意?皇后身去多时,难道你还能亲自问她不成?莫要再胡闹了,立刻同满寿去銮秀阁,晚间朕再去看你。”
说完便要唤人带她离开,她却突然开口道:“皇后娘娘的妆台之上,刻了一篇文章,是她亲手刻下的,陛下不想知道,她到底写了什么吗?”
皇帝顿住了身子,不多时才渐渐转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而后大步踏入了里间。
郑氏极有巧思,在殿中饰以绢布,上头书着簪花小楷,一室都是书卷气,皇帝瞧着那笔迹,只觉分外熟悉,这里间处处都是郑氏的影子,他微微阖眼,而后迅速睁开,走到妆台之前,亲手拂去上头的灰尘,果然如初芮遥所说,上头刻着一篇文章,字字娟秀,都是出自郑氏之手。
皇帝仔细看去,只见上头写的是:“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
皇帝愕然道:“这是……《楼东赋》?”“正是。”初芮遥淡淡道:“《楼东赋》乃唐太宗梅妃所著,说的是女子不得圣宠的幽怨心绪,陛下,如今您还不明白皇后娘娘对您的心意吗?”
“这……这不可能!”皇帝不敢置信道:“这绝不可能!”他心中激动不已,凭他以为,郑氏定然恨他入骨,在后宫之中过了几年,她便身去了,谁想到竟是这……
“还有这绢布之上的字迹。”她略略指向了其上:“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还有胡不归?微君之故……这些词句,陛下自然听过,皇后娘娘每时每刻都期盼着您来,她心底里将您当成了天一般,即便是久久不得见,却一直牵念着您。”
皇帝一时之间只觉头晕目眩,强撑着站稳了身子,似乎回忆起了不少以往的场景,郑氏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克制之中带着些许期盼,每每到这长春宫之中,她都是一脸惊讶,而后细心地招待,原来并非是他在暗处一直窥探着郑氏,想要得到她的爱,又恐惧不已,原来她早就将整颗心交付,只是他一直都没能领会罢了……
许久,他略带沙哑地开了口:“你……如何知道这里间的字迹?”初芮遥不紧不慢道:“曾经与母亲一道向皇后娘娘请安,幼时还不懂这诗句其中的深意,如今想来,皇后娘娘对您用情至深,令人感动。”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心中却分外沉郁,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前世李菖即位以后,封她为皇后,入主长春宫,这里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仔细看过,郑氏那份焦灼又无奈的心情,她自然明白。
“皇后……”皇帝双目微阖,呢喃道:“终究是情深缘浅。”而后看向了一旁的初芮遥,若有所思道:“你带朕前来,就是为了让朕看这些?”
她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开口道:“陛下,和安请您前来,是不想让您一直误会皇后娘娘,她将这份心思藏了许久,您兴许一直都没有发现,您如今怀念她,殊不知她当初也在一心一意地念着您,您二位的感情如此曲折动人,和安一寻常女子,如何都不敢介入其中,还请陛下体恤。”
皇帝立在她身前,神情莫测:“你这话难道不是为了推脱?”“和安敢以性命担保,所说句句属实。”她略略抬起头来道:“陛下,您已然拥有了这般好的皇后娘娘,旁人再如何,也比不得她,您牵挂的,只是她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