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云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不再崩溃地大哭,虽然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两人回到尚宫局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好在没有人比贺亦瑶还了解尚宫局的构造,她带着王念云弯弯绕绕走了一条小路,隔了好久才回到尚宫住的房间里。门前连个守卫伺候的人都没有,今儿晚上下了雨,贺亦瑶就让她们回房了。
隔壁的几个房间也都灭了灯,里面的人早就歇息了,院子里除了纷杂的雨声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与她们离开之前的场景一模一样,贺亦瑶拉着王念云匆匆地进了屋子,悄悄地关上门,连灯都没开,就摸着黑找出干净衣裳换了。
外头依然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外面偶尔还会打雷,闪电落下时房间里骤亮几下,恰好把这个房间的构造照得一清二楚。王念云长舒了一口气,她今儿晚上先是失手杀了人,六神无主之下,来求助关系最好也最有能耐的贺亦瑶,等到处理了尸体,精神才松懈下来,她也逐渐沉入了睡梦之中。
“念云,快起来!”第二日一早,贺亦瑶一睁眼就觉得外面的天亮了,连忙爬起来推着身边的人。脸上的神色镇定,显然昨儿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在乎,仿佛处理个尸体是家常便饭一般。
“昨儿晚上我已经让人替你跟浣洗房说过了,你就说一直待在我这里,哪里都没去。你一定要记得,不要露出马脚,不要紧张。有什么事儿就过来找我!”贺亦瑶自己也顾不上穿衣裳,直接找了干净的宫装递给她,急声地叮嘱她。
王念云一下子就清醒了,手脚的动作有些慢,不知是因为昨晚的事儿害怕,还是人刚起来没精神。
“动作快点儿,你要是迟了,一定会被姑姑骂的。她本来就看不惯我们这样儿的,当初我在她手下都讨不了好处,你又是皮痒了!”贺亦瑶瞧着她这样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扬高了声音催促了几句。
总算是把她送出了门,贺亦瑶再次累倒在床上。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她也是从浣洗房出来的,后宫里最卑微的洗衣裳宫女,还是罪臣之女,几乎没什么光明的前程。但是她硬拼着一口气,从那个卑贱的地方爬了出来。
“瑶尚宫,时辰到了,该起了!”房间外面传来小宫女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贺亦瑶眨了眨眼睛,掐断对以前悲惨的回忆。她轻轻哼了一声,低低地说道:“进来吧,我已经起了。”
有两个小宫女立刻就推门而入,一人捧着铜盆锦帕,另一人进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衣柜那边,寻找衣裳伺候贺亦瑶梳洗。
洗手的时候,贺亦瑶特意地翻转了一下自己那双白皙的手。当初因为常年洗衣裳而磨出来的硬茧,此刻早已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柔柔嫩嫩的触感。现在这被人伺候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贺家还没有被太上皇迁怒抄家,她也没有入宫为奴,她还是贺家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姑娘。
“尚宫真是越发的好看了,这女官的衣裳头面,也就您能压得住了!”听竹正在替她戴四品女官尚宫规定的首饰,将高高的假髻固定好之后,又插上两支金簪,方才罢手。
贺亦瑶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就你会说话,你要是少犯些错,给我省心些,也不至于经常让我和宫正司的人对上!”贺亦瑶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虽然十分柔和,但是带了几分敲打的意思。
“是。”听竹立刻福身行礼,应承了下来。
“尚宫,奴婢方才看见李尚宫身边的人在鬼鬼祟祟地说话,瞧见奴婢过去,还在幸灾乐祸地笑着,估摸着待会儿恐怕有事儿要发生!”一旁久未说话的听兰瞧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轻声开了口。
贺亦瑶猛地蹙起了眉头,脑海里在盘算着这几日她所接手的事情,并未发现有什么错漏之处。
“她就是学不乖,待会子到四位娘娘面前汇报情况,别的局哪怕窝里斗得再狠,到了主子面前,也懂得收敛。偏偏她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地攀咬,当着主子的面儿,毁坏尚宫局的名声,也不是头一回了!”贺亦瑶不由得冷笑着说道,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尚宫局有两名尚宫,虽说位份职责相同,但是在明眼人心里,总有主次之分。贺亦瑶从小作为官家嫡女长大,眼界见识自是不一般,后来能从低贱的浣洗房一步步爬出来,在处处刁难她的姑姑手下讨得机会进入了尚宫局。再从一个小宫女一步步爬上来,她的手段可见一斑。
在后宫里,不少人心底都隐隐偏向她,所以同为尚宫的李曼自然会处处刁难她。
☆、002 殿中打机锋
“奴婢见过贤妃娘娘、淑妃娘娘、良妃娘娘、德妃娘娘!”整齐划一的行礼声,虽说中间有四个人的称呼,但是一点差错都没有,十分整齐,仿佛出自同一人之口。
太上皇退位,皇上登基也有几年了。这位皇上一改之前他皇祖父和父皇只专宠皇后的态度,一口气就纳了许多妃嫔,后宫充盈,子嗣也不少。前朝那些惧怕皇上断子绝孙的朝臣,一下子就吃了定心丸,所以如今贤淑良德四妃之位都聚齐了。
不过因为没有皇后,后宫一切都由四妃共同管理,每隔三日就要来请安一次。
贺亦瑶跪在大殿的前面,她的身后是尚宫局的其他女官,身边跪着李尚宫。再往旁边就是其他五局,每个局之间都隔了一条足够两人通过的小道,泾渭分明。
每个人都汇报了自己负责的事情,六局的领头人都是通过考核才当上的,自然能力不差。汇报事情的时候,井井有条,很快便结束了。
“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四妃之首的贤妃开了口,她的声音温和却不失气势,带着上位者的一种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