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稷因袁氏偏房出身,仕途一帆风顺,都是贫寒子弟求之不得的,举孝廉、拜尚书郎、除犷平,一气呵成,中间连个坎都没有,顺当是足够顺当了,可却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后果:不经磨难,缺乏历练,碰见大事不免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沉不住气。
他“腾”的从榻上站起,绕室乱转,搓着手,揪着须,说道:“可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
魏腾是本地人,家世豪强,商贾大户,叔叔魏庚又是六百石的铁官长,从妹又是京城常侍侄子的小妻,比袁稷有底气。他说道:“那刘玄德纵来,又有何惧?”
“此话怎讲?”
“刘玄德是州南涿县人,对咱们渔阳郡北不熟;县君任犷平长多年,县吏多为亲近。他便来了,又有何惧?”
袁稷听出了他的意思,停下了脚步,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这就去把刘玄德要来本县巡查之事,告诉那些县吏们,严令他们不得多嘴!我再去将此事告诉我的从父,请他帮忙,交代一下县中乡里的诸姓大族,也请他们不要乱说。我再派几个人,现在就出城,教他们远远跟着刘玄德的车驾,他去到哪儿,咱们都跟到哪儿,悄悄地为刘玄德提前开道清场……如此这般,县吏不多嘴,大姓不乱说,刁民近不得刘玄德身前,他就算来了,也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就瞎了眼,聋了耳。县君,你还有何惧之有啊?”
袁稷登时转忧作喜,两手一拍,大喜说道:“卿真吾之子房也!”
魏腾年方二十四五,正血气方刚之时,不知是因天生体弱,还是酒色无度,却骨瘦如柴,而且站在那儿拱肩缩背的,显得没啥精神,眉毛很短,就像两个逗号似的,胡须也不盛,颔下稀稀疏疏几缕鼠须,哪里能和貌如好女的张良相比?
他得了袁稷的称赞,却挺高兴,掐须笑道:“县君智者千虑,我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何足道哉!县君出身汝南袁氏,举主乃是前司徒袁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与弘农杨氏俱为我圣朝名族,刘玄德族虽出身宗室,中山靖王前汉之王也!早已破败百年,也远不如之。何须惧他!”
袁稷连连点头:“卿言甚是,卿言甚是!”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下来,他就发现了魏腾的一个错误,纠正道:“我前日接京中亲友来信,袁公已再次被皇帝拜为了司徒。”
“噢?这可是件大喜事!晚上要喝几杯,庆祝庆祝。”魏腾挑起短眉,使劲掐着胡须,猥琐地说道,“说起来,有好一阵子没看过君家美婢的歌舞了,很是想念啊。”
袁稷是个雅士,雅士要懂山川之趣,更要懂美人风情,他家中豢养的婢女不多,却都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个个都堪称天香国色,并皆有技艺绝活在身。对此,他素来都是极其引以为傲的,因而,听了魏腾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自豪得意,笑道:“那是自然,到时让你看个够。不过,你先去把你的差事办好!”
魏腾应诺,长揖告退,自去通知县廷里的吏员不得多嘴和去请自己的从父提醒县里乡中的豪姓大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