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翰微笑应了一声,和林雨涛擦肩而过,嘴里低低说了一声:“小伙子,跟我来。”
莫熙翰转眼进了厅堂东侧的书房,林雨涛紧随而至,莫瑶也跟在后面,刚要跨步进书房,莫熙翰将身子挡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严肃说道:“瑶儿,你就别进来了,我和林先生有事相商。”
他露出的从未有的威严令莫瑶无法拒绝。
莫瑶嘟着嘴,悻悻转身离去,但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此时的她心情无比愉悦。
关上书房的莫熙翰亲自给林雨涛看座,将自己的座椅调整方向,坐在了林雨涛的对面。
此时两个男人都在沉默,谁不不愿先开口,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莫熙翰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两只手指钳出两根香烟,问道:“小伙子抽烟吗?”
林雨涛伸手取出一根。“会抽的……”边说边放进嘴里。
莫熙翰分别把两根香烟点着,猛吸一口,缓缓取下香烟,又看了一眼林雨涛,轻轻咳嗽一声。
“你叫林雨涛?”莫熙翰看了一眼燃烧的烟头抬起头问道。
“莫先生……”林雨涛刚开口,莫熙翰立即打断道:“请叫我伯父!”莫熙翰顿了顿又道:“我三十多岁才结的婚,我的年纪应该比你父亲要大!”
“伯父……伯父今天约我留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晚辈说?”
“是的!但是在我说之前请你先说说自己的情况!”莫熙翰双目炯炯,气势逼人,旋即补充道:“请你一定要如实相告!”
“是伯父!我……我是雪宜的哥哥,这点想必你早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我一家四口人,父亲是南京育群中学的一名国文老师,母亲是夫子庙大华百货店的售货员,我……我今年二十六岁,原是国军南京城防司令部的一名少校营长,后来南京保卫战爆发,我和我的部队打散,就留在了南京城,在南京沦陷之初,孤身一人潜到中华门一带对一名鬼子高官进行狙杀,但以失败而告终……”
“是不是鬼子的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入城那天?”莫熙翰打断了林雨涛。
“应该就是那一天,也就是那天我们在中华门附近的马路上相遇的,并有了第二次的见面。”
莫熙翰仔细回想着,忽然醒悟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天我找到了失踪的女儿!”
“后来呢?”
“也就是那一天我认识了重庆方面一名代号‘图钉’的特工……再后来我在紫金山一带和他一起接受了数十名国军溃兵,组建了一支队伍,叫紫金山抗战大队,我被任命为副大队长,但后来生存空间被鬼子挤压,不得不跳到了外线……”
“还有吗?”
“部队一路上险象横生,冲破了鬼子的层层封锁,但打到最后,三十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二十人不到,我们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只能继续向东,最后抵达茅山一带,和共产党的江南抗日先遣队合流一股……”
“哦?那你怎么又回来的呢?”
林雨涛犹犹豫豫说道:“我放不下父母,特地独自一人潜进城里……就是为了看看父母平安与否……”
莫熙翰没有继续追问,神情已不似刚才严肃,他又吸了一口烟,娓娓说道:“既然大家开诚布公,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年轻人,我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不瞒你说,我是一名中共共产党员,27年年初在上海经人介绍加入党组织的,至今十年有余,可以说我是一名老党员……我作为金陵图书馆的馆长,在抗战之前,接到的指令就是‘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这十六字方针!全面抗战爆发到南京沦陷后,我被要求继续留在南京,利用文化人的身份伺机进入鬼子的阵营!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尽管我受到了很多人的歧视和白眼,包括自己的家人,他们不理解我,可我不能多解释……”莫熙翰说着换了一种语气问:“你曾经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这并不影响我如今对您的敬意!”
这个回答莫熙翰很满意。
“可是,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我发现我并不十分适应这样的工作,我的骨子里有的只是一种文化人的清高和孤傲,不屑于谄媚和逢场作戏,而这恰恰是我的致命缺点,面对狡猾强大的敌人,我竟然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是的,您所要面对的对手是鬼子的专业情报精英!”林雨涛附和道,“可以说鬼子是靠情报起家的,在亚洲乃至整个世界,鬼子在情报战线上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是啊,所以我一直在犯错,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而有些错误却是致命的!”
林雨涛利用莫熙翰停顿抽烟的机会,忽然问:“老莫……伯父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些不是关键!”
“难道伯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我……我今天想托付你一件事!”莫熙翰斩钉截铁说道。
这时的莫熙翰又是一脸严肃,他转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立即显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林雨涛知道莫熙翰接下来所要说的,一定事关重大,连忙正襟危坐,神色也庄重起来。他把嘴里的半根香烟拿下,夹到右手的双指间,并垂下了双手。
“伯父,您请说!”
“我想把瑶儿托付给你!”莫熙翰突然一字一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