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古屋蓦然对自己唐突的举动有些后悔,但说辞早就想好,所以并不慌乱,便有条不紊对森川说道:“将军,他好像快不行了!”
森川未加表示,古屋继续道:“依我看我们的审讯方向出现了问题……”
“哦?”森川皱了皱眉。
“雷犯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顽固不化之人,对他用刑收效甚微,再说目前看来,他似乎不是林犯的真爱,否则……一般人早就招了!”古屋回头看了林雪宜一眼,又说道:“但从雷犯的态度不难发现,他好像很在乎她,假如……”
“你是说我们需要更换用刑对象?”
“是的,将军阁下!”
“你不是对她用过刑吗?她不也冥顽不化?”
“那不一样!”古屋向森川靠近了一些,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对我们而言,雷犯所掌握的秘密更有价值,而林犯只是一名发报员,她能知道些什么?即使知道一些,我看也尽是些毫无价值的情报!所以,我们必须设法尽快撬开雷犯的嘴!”
森川不置可否,从椅子上站起,向雷远走来。
雷远已被人从刑架处抬到刑椅上坐下。
他奄奄一息,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
和森川一道前来的还有那名日军少尉军医。
军医低头翻开雷远的眼皮,对森川如释重负说道:“将军,他生命无忧!”
森川点了点头,“赶紧想办法把他弄醒!”
说完森川又回到椅子旁,忽然想起一事,在古屋的耳边轻声道:“对了,陶嘉渠的孙女不是说过想过来看看雷犯的吗?你去给陶嘉渠打个电话,让他半小时内赶到老虎桥监狱,记住一定要吩咐他带着他的孙女一同前往!”
古屋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将军,有这个必要吗?”
“有,大有必要!”
古屋领命匆匆走出房间,森川会心一笑。
在森川的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个奇思妙想。
……
当雷远被倒吊在刑架上的时候,他心中最迫切的意念就是不可以睡去,他要时刻保持清醒。
首当其冲的念头是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还有一件未竟的任务,这件任务是他毕生的心血,也是他试图打入敌人心脏的重大一役!
第二个念头,就是他深深挂念林雪宜,他不能把她的安危置身度外,不可以留下她一人独自应对这充满凶险的场面,他必须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给予林雪宜最大的帮助。
故而,当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的时候,他马上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时候,在雷远的脑中,一幕幕美好的往昔开始浮现,他想起如诗如歌的童年,想起冬季门前屋后的积雪,想起了孩提时的玩伴,想起春天来临时屋檐下的燕子窝,想起了仲夏时节江湾满眼金黄的油菜花,想起了秋风起,空中翩飞的雁群以及河堤上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花……思虑在那一年父母被日军的飞机炸死戛然而止,于是他又想起留学法国炮兵大学数年的游学生涯,想起恩重如山的大哥朱赤,想起中山门外对日军残酷而血腥的阻击战,想起了在南京中央军官学校的教官、如今代号“黄蜂”的岳巍武……
就这样,他在现实与虚幻中沉浮,直到听到一个熟稔的声音在轻轻抽泣。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雷远的耳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用日语激动说道:“将军,他醒了!”
睁开眼的雷远看到,这句话是身旁一个日军医模样的人发出的。
尽管日语知识有限,但通过小野二郎和陶若歌细心的传教,这般简单的日语对话他还是能够听懂的。
当雷远理解出了对方的说话内容,他便知道自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他开始急切地寻找林雪宜所在的方位,潜意识里,那让人心碎的哭泣声应该是她发出的。
此刻,林雪宜正被两名狱警架着,在他的不远处站立。
她明显有些气力不济,整个身子近乎于瘫在门后的那堵墙壁上。
林雪宜又何尝不挂念雷远,当她看到雷远从铁架上被抬下,直到被人摆放在刑椅上时,都没有任何举动,总以为他和她已天人永隔,一时间竟不能自已,失声抽泣起来。
而就在她悲伤欲绝之际,鬼子军医的一席话让她重燃希望,她果然看到雷远已经悠悠醒来。
不但如此,她还可以肯定,雷远的目光正是在寻觅自己。
她立即收声,眼里充满着柔意,开始和雷远的目光再次交汇。
二人的目光很快纠缠在一起,似乎再也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