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酒楼,彻夜营业的赌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着交易。
菲儿自打知道东市的夜晚热闹非凡,秉承出宫一趟十分不易,自然要好好游乐一番。
索性拉着自家兄长还有小画二人,游走在这片繁华之地。
菲儿的目的当然不止是吃喝玩乐,还有看看能否找个时机凑成这二人的姻缘。
欸,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菲儿指着前方一出人群围绕的地方。
三人挤过人群,原来是几个杂耍班子正在一方小舞台上变着花样表演绝技,什么头上顶水缸啦,转着火把嘴里喷火啦。
还有一身形苗条的女子,走在离地丈高的绳索上,不仅头顶瓷碗,手里更是拿着两柄剑。她不慌不忙,异常稳重,在绳索上宛如蜻蜓点水,舞动手里的剑,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巧妙的身姿,头顶瓷碗里的水没有洒出来一滴,赢得周围观众纷纷拍手叫好。
还有诸多手技戏法、人上叠人的高超技艺,让人看了不觉连连称赞。
菲儿也是大饱眼福,杂耍的魅力还是现场亲眼来的震撼,正是这些先人有着自己坚持不懈的理念与技艺,才能让杂技艺术的文化源远流长。
走出人群,几人都是意犹未尽的神态,秦凯是常年未曾如此散心过,而刘画则是从小逆来顺受,很少跨出自家门槛。
菲儿那是压根没见过,几人中就她最开心了,一蹦三尺高,刚才要不是小画拦着点,她就要把自己的钱全赏给那些杂耍艺人了。
正乐着,菲儿又看到街边有一小摊子,简洁也没立什么招牌,摊架上几张纸铺着,还有笔墨砚。
摊主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倦怠的很,菲儿刚到,就见摊前的一顾客垂头丧气离开了。
这是什么?
对诗,对对子。摊主不厌其烦的神情倒是淋漓尽致,仿佛有人逼他出来摆摊一样。
意思是只要对上就行了咯?菲儿定眼看去,白纸黑字分外清晰,有几句诗,还有几副对子,都是有上阙没下阙,看样子应该挺难的。
刘画跟在身边见着这些纸,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这些对子倒是有趣。
菲儿一脸兴奋问摊主,对上的话有奖励么?
那摊主摇摇头,只专注自己手里的小摆件,那也得看你对的是否工整,平仄相谐。
他又指了指身后的货架上,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
菲儿兴致勃勃拿起一副,只见上面写到:春风堂上初来燕。
看我的!
她急不可耐,随后又皱起眉头,好像夸大海口了,刘画则在身后掩嘴微笑,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咳咳。菲儿清了清嗓子,一副诗人做派,摇头晃脑,心里默数了七个数。
你行不行啊?摊主有些不耐烦,可别耽误了自己做生意。
秦凯冷眼扫去,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那摊主被他一身的煞气镇住,悻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冬雪殿前折千枝,怎么样?菲儿脱口而出道,想起年前那几场大雪,生动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
摊主瞥了一眼秦凯的脸色,这才回道:还还行吧。
刘画并没有在意摊主先前慵懒的态度,只是随手拿起一张纸,上面写有: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秦凯在一旁缄口不语,他看着刘画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对子应该难不倒她才是。
怎么样?菲儿关心道,要她对对子她可得想半天,毕竟肚子尽装美食了,哪有空装墨水。
刘画摇头示意菲儿别担心,她微微一笑,拿起笔在纸上写到: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刘画的字很是娟秀,不难看出她是念过书的。
秦凯默默想着,读得起书应该也是权贵人家出身,文国的女子可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不过三两下就对上了,那摊主抬了抬眼,居然是个女子,倒是有趣,又将压在底下的几张纸翻了上来。
试试这个
秦凯也拿起一张纸:疏星残梦,梭影瑶池,缕缕相思天河畔。
这是有关乞巧节的对子,只是如今离那七月七还早着呢,他看了一眼刘画,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澹月长空,秋期银汉,年年聚散此宵中。
虽然身为都护武将,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文采不行,从小到大他就被期与厚望,没人问过他究竟喜欢什么,早就有人为他铺好了前路。
他只能顺势而上,做那个他们想让他做的将军,弥补秦家三代没有涉及武官的空缺。
摊主愣住了,怎么一个赛一个厉害呢,今天倒了什么大霉,碰见这几人。
他不服气,又在摊子底下拿出一匣子,从中挑了一张出来,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道:还有这个!
等等,说好的对上有奖励的。菲儿拦住了他,伸手问他拿奖品。
你们要对的上这个,我这摊子都是你的!摊主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没什么值钱玩意。
秦凯刘画二人相视一笑,算是看明白了,眼前不过就是一落魄书生,为了糊口不得不出来摆摊,却又心高气傲,不肯踏踏实实的干。
倒是菲儿还在执着于那奖励,遂拿起纸张念道:水中冻冰,冰种雪,雪上加霜。
光是读着菲儿就起了一身疙瘩,冷风一吹显得更冷了。
摊主眼中满是自豪,这是他年轻时呕心沥血做出的对子,就不信眼前这三人能对上。
刘画接过纸张,眉毛倒是皱了一下,有些难度,转而她又将眉头舒开。
她虽不愿做那恶人,可总要有人打醒眼前的男子,否则他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永远都是怨天尤人,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空中腾雾,雾成云,云开见日。刘画轻声答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摊主眼中的神采彻底暗淡,他所引以为豪的句子人家随口就来,如何比之?当真是荒芜了岁月啊,数十载的苦读,什么也换不来。
那男子差点瘫坐在地,痴笑几声,手臂都抬不起半分,明显是受到打击了。
刘画怕他想不开,又补充道:海以合流为大,君子以博识为弘,莫要看轻了天下,也别看轻了自己。
男子听着,愣了一会,这女子的话语在他脑海里激荡,心里原本堵塞的地方犹如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巨石碎裂,顿时通畅了,念头也是无比通达,他好似知道了该怎么做。
直起身子,看着面前三位贵人,他真心诚意叉手一礼道:受教了。
秦凯没有在意,只是一直看着刘画,刚才那句话对他也有些启示。
刘画连忙虚扶一下,我不过一弱女子,哪里担当的起。
所以摊子就归我们了?菲儿对于自己的奖品还是念念不忘,这破小摊子要来干嘛用。
菲儿刘画无奈笑着拉了拉她手臂,我们走吧。
总不能真的把人家的饭碗抢了吧,菲儿也只好气鼓鼓离开这个摊位。
等一下,我回去一趟!
才走出几步,菲儿越想越气于是又折返了回来。
摊主看着她去而复返,还以为她要干什么,结果只是提起笔道:你这可以对诗的吧,那我也给你出一个。
她笔走游龙,字迹有些潦草,但还能看清是两句诗,一气呵成,写完立马撤笔走人,头也不回。
秦凯两人在远处等她,见她一脸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