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述每次看到老黄都会想起那些经历过的不好的事,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又没什么文化,只能靠着帮人家缝补衣服刷皮鞋挣点小钱,大哥学习比他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母亲就会偷偷地藏起来留给大哥,甚至在黄述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因为大哥成绩比他好,而家里只能负担一个人去上学,母亲居然让黄述放弃读大学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黄述这几年是怎么在泥潭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他对大哥的感情是矛盾的,虽然敬重对方,但心里总是觉得膈应,尤其是看到大哥娶妻生子买房的时候,有那么一刻,黄述深刻地意识到,他和大哥虽然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是大哥就是比他得到的要多,无论是在学习、亲情还是爱情上,大哥的人生都要比他要更加圆满。
大哥就像是沿着花繁锦簇的大道一路前行的人,而他黄述,只能在深不见底的地沟里看着别人光芒万丈,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二人沉默片刻,老黄先哭了,黄述知道他在哭什么,但对此不以为意。
老黄双肩发颤,声音变得模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昊昊是你的侄子啊!
你问我为什么?黄述笑得云淡风轻,根本不在意这个侄子,因为我喜欢,因为我想要这么做!你能把我怎么样?要杀死我吗?
老黄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心力交瘁地说:我们去自首吧。
听到自首这两个字的时候,黄述怔住了,神情滞然片刻后忽地笑了笑,自首?你有病吧。
黄述深吸一口气,空气有些凉,有些干燥,这让他的鼻腔有些刺痛,他对老黄说:我是不会去自首的。说完,他神情病态地笑了两声。
黄述小时候曾经听说过父亲是恶霸混混的事,但他现在看着老黄这副破败又狼狈的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到对方年轻时候的样子。
但是没关系,黄述觉得老黄应该是像他这样的吧,要么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1],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2]。
黄述觉得老黄在装可怜,恶心得要命,你哭什么?要是哭有用的话,那些人就不会死了。
他说完,脚步踉跄地从老黄身边走过,虽然心里恨着老黄,但他连撞一下对方出出气的心思都没有。
今晚的风有点猛,吹在脸上让人感到腾痛,黄述方才在酒吧里玩得嗨没感觉,西装还落在了沙发上不知道给了哪位小姐,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
身后隐隐传来粘腻的声音,不过黄述并没有回头去看,他觉得即使老黄恨他又怎样,那把老骨头想杀人估计连刀都拿不起来吧。
黄述继续朝前走,不知怎么的右腿迈不出去,他低头,见荆棘像蛇一样牢牢缠住他的脚踝,甚至还把他扎流血了。
什么玩意黄述不满地嚷嚷着,刚想回头骂人,下一秒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看到了一个浑身带刺的怪物,伤口不停地朝外渗血,甚至有些地方长着玫瑰花苞,红艳得跟要随时盛放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黄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想朝后退,然而又有几条荆棘朝他冲过来,很快就圈住了他的手和腰,拖着他往怪物的方向拽。
老黄身上的灰色衬衫被荆棘刺得破烂,他的脸早已血肉模糊,嘴角的玫瑰花盛开了,显得他更像在黑夜里觅食的鬼怪。
他妈的!老怪物!放开我啊!我是你儿子!
黄述挣扎着,然而这并没有用,反而让伤口撕得更开,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些痛了,心里只想逃走。
那些荆棘就像会吸血的导管一样,黄述越是挣扎,流的血越多,那些花苞就开得愈烈。
操你妈!放开我啊,你个老不死的,你个怪物!我要报警!让研究院那群人拉你去解剖做实验!
黄述害怕得泪流满面,他现在就像只小虫子,老黄身上那些张牙舞爪的荆棘犹如一张蛛网把他困得死死的,他无论怎么喊怎么挣扎,都没有逃生的机会。
街道的另一边,一位穿着白色婚纱的干瘦老人一边看着对面发生的事情一边随心所欲地涂着口红,良久,一点细雪飘落下来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肖尔手中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后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色高跟鞋,他似乎对白雪落在高跟鞋鞋面上这件事感到介意,于是提了提裙摆,让裙边盖住鞋子。
完事后,肖尔收起口红放进小方包里,动作优雅得就像位皇家贵族,他感到高兴,此时有种想冲到马路中间跳支舞的冲动。
亲爱的,我们的实验成功了。肖尔眼睛一弯,眼角挤出一片皱纹,他病态地捧着自己发皱的脸,为这个惊天突破感到欣喜。
我们不会死的,我们是永生的造物主!肖尔大笑着,唱着一支歌,慢悠悠地离开这里。
[1]出自先秦孔子《论语先进》
[2]出自《孔丛子居卫》
第60章
你是说他没有失控,还尚有人类的意识?莫桑听了徐闵兰的话后如此问道。
嗯。隔着玻璃,徐闵兰的目光穿过电网,注视着躺在地上的病发者,嘴边轻轻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莫桑似乎是感到惊讶,沉默了一会后对徐闵兰说:地址发过来,我一会就到。
好的,老师。挂掉电话后,徐闵兰给莫桑的助理发了一条信息:[孤岛07号监室]
孤岛就建在研究院的地下,与关押犯人的普通监狱不同,这里关押的都是待作为实验品的病发者,而且笼子都是附着双层电网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病发者想逃出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以往很多时候病发者还没被送出去就死在监狱里了,因为他们没有人类趋利避害的意识,只会横冲直撞想要冲出去。
不过,昨晚送过来的病发者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面对猎杀组的围困,老黄没有攻击狐狸们,他放开黄述后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现在,病发者醒了。
原本软在地上的荆棘动了动,老黄抬起眼睛看着站在双层钢化夹胶玻璃上的徐闵兰,因为昨晚被注射了过量的麻醉药,他的大脑现在还有些迟钝。
老黄操纵荆棘条去触碰眼前这片电网,不消片刻,一股电流蹿进身体,电得荆棘尾端冒着黑烟,意识到这些网格带电后,老黄就乖乖躺着了,不像以前那些被送进来的病发者那样试图去撞破电网。
站在上面的那位戴眼镜的女子老黄看不清,但从对方身上的白色实验服上看,老黄初步猜测她应该是研究院的工作人员。
兴许是徐闵兰的目光过于冰冷,老黄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小白鼠,随时有可能被拉去解刨做实验。
接受那位身穿白色婚纱的怪异男人给的东西时老黄没有害怕,毕竟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他自己一人了,没什么可留恋的,但现在身陷囹圄,他心里居然不争气地生出一点恐惧感来。
老黄觉得自己这一点一直都没变,年轻时他惹事的时候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揍样,等到被抓进去了就开始手脚发软了。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胆小鬼,没这么硬气。
徐闵兰对老黄放弃挣扎的举动感到意外,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果不其然,跟她想的一样,这位病发者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