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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城三面環海,所以與其說它是城,反而更像一個小小的半島。

其中南面有港,稱之「南港」。

絕大部份的人在就讀大學之前,因為地緣關係,認識的人都差不多住在同一縣市,所以當讀了大學,同學來自四面八方後,經常會聚在一起,好奇而天真地討論彼此的「文化差異」。

就好比像我跟老孫這種,從比南港更南的城市來此唸書的鄉下小孩,就常常被調侃所謂「南部腔」。

雖然我倆完全聽不出來所謂的差異,但班上那些佔多數,在第六城中土生土長的傢伙,總愛逼著我們唸什麼「南港展覽館」之類的東西,然後再自顧自地笑成一團。

非常莫名其妙。

正好駱妍第二次生日趴的地點就「欽定」在南港附近的某間汽車旅館,所以當捷運停靠在這差不多被我跟老孫掛在嘴上一年的「南港」時,我們內心竟隱隱有種百聞不如一見的感嘆。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赧港ㄓㄢˊ朗廣』啊。」老孫走出捷運外,大口地吸了一口鹹鹹的海風。

「不是,是南港展覽館喔。」陳榆微笑道。

同學們經過一年的熟識,比起一年級那次,來參加的人數大幅提升,包含我跟老孫在內,班上唯八的男生全數到場,女生更是浩浩蕩蕩地來了二十人,差不多半個班的人都出現在這裡,這出席率甚至比起那什麼動不動就揚言當人的「工商導論」還要高,要是那老師在這裡一看,多半會當場切腹自殺。

而面對這麼給面子的同學,駱妍也大手筆地開了間VILLA級的房型,放眼望去上百坪的空間,卡啦OK機、蒸氣房、烤箱、游泳池等應有盡有,另外還請了她兩位外面的朋友各別擔任調酒師跟DJ,如此浮誇做派,搞得一眾沒見過世面的同學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看傻了眼,就連我跟老孫也是嘆為觀止,不禁感慨城裡人就是比較會玩。

陳榆的出現算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畢竟她是個出了名難約的女孩,大一我尚未跟她交往時,大家或多或少都約過她,但任由班上男生與野心勃勃的學長如何巧言令色或是曉以大義,我就從沒聽說過哪次陳榆赴約的。

所以當穿著奶油色連身小洋裝的陳榆,在音樂跟酒精的作用下,睜著她那雙圓滾滾的好奇眼眸,開始笨手笨腳地學著旁邊的女生隨音樂搖擺時,幾乎大半的男生的目光,都跟著她那紮在公主頭後面的小馬尾而一晃一晃。

「王文浩,我想要了解,你們的世界。」

陳榆跟我在一起時說的第一句話,我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是想要嘗試那種夜不歸宿的夜衝、夜唱、開趴或是這種跟著音樂簡單的搖頭晃腦……這麼簡單的事情,其實不是非我不可。

但如果是換妻這種稍微有點技術含量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那這樣能算得上是「我們的世界」嗎?

就像我搞不懂駱妍那抹微笑背後的玲瓏心思,我也搞不太懂陳榆那雙永遠好奇、純真而善良的眼眸背後的那顆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

站在被拿來充當吧台的長桌邊,老孫像是經驗豐富的獵人,精準地計算著酒精在眾人體內發酵的時間,就在他認為差不多的時候,穿著黑色小禮服的駱妍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眨了眨那雙內建萬種風情的眼眸,老孫對她回以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然後轉頭看著我,像是在為他跟駱妍的默契而沾沾自喜。

場內音樂嘎然停止,老孫手持麥克風颯爽登場。

「各位親愛的同學,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駱妍生日,除了祝她生日快樂之外,也是我們大家聚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我相信今天來的人都是好朋友……但真的有那麼好嗎?」

老孫說著,指著莊楚生笑道:「就像我跟楚生算是兄弟,但這傢伙每次偷約駱妍都不揪的。」

眾人哄堂大笑,雖然老孫跟莊楚生都喜歡駱妍,但這兩個護法在學校或許是心有戚戚焉而同病相憐,平時也是勾肩搭背的,相當友好,畢竟沒人成功前,都沒到需要撕破臉的地步,君子之爭,以德服人。

莊楚生被點名倒也沒有什麼難為情,就是不斷喊著誤會冤枉地討饒,最後還自罰了一罐啤酒,無恥地相當大方,又換來一陣喝采。

「好朋友之間就是沒有秘密,我們今天就要來實現這個原則……蛤?真心話大冒險?不不不,有我老孫在,有可能會玩這種一次只有一個人懲罰,然後還可以不喝酒的遊戲嗎?!」眾人又是一陣大笑,老孫等大家笑完,這才伸出一根手指公佈道:「我們今天玩的遊戲,叫做『I   NEVER』。」

「『I   NEVER』?」眾人困惑地重複。

老孫喝了口其實也沒有很認真調的Vodka   lime,解釋道:「規則很簡單,顧名思義就是大家輪流喊一件自己沒做過的事情,喊完後在場的人假如有做過那件事情就得喝一杯。」

「幹這很簡單啊,我說我沒用過衛生棉,全部女生就都要喝了啊!」一個叫林惟之的男生自以為堪破遊戲真諦地喊道,引得其餘男生一陣嘻笑,其他女生紛紛表示抗議。

老孫對林惟之的發言嗤之以鼻,不屑回道:「這遊戲精髓不在這啊,先不說你們真的這樣搞,女生人數是我們兩倍多,到時候光講些她們絕對不會幹的事就能喝死我們,再來這麼好玩的遊戲你們只拿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良心不會痛嗎?」

「不然要問什麼?」一個女生問道。

「例如我說……我從來沒單獨約過陳榆?」老孫邪魅一笑。「現在有請有約過陳榆的各位自己喝酒吧!不要說謊,陳榆今天在場作證啊!被拆穿的喝兩倍哈!」

方才還笑的猖狂的男生們頓時臉上的表情大多像是吞了蒼蠅般,女生起鬨的聲音鬧成一團,結果除了老孫跟另外一名叫做姚昊的傢伙沒喝外,其他男生竟是全部將酒杯的酒一飲而盡。

陳榆有些幽怨地瞪著老孫,滿臉通紅,老孫卻視而不見,等到眾人喝完才笑道:「這遊戲是這樣玩的,今天我們不說假話。」

遊戲轟轟烈烈開始,除了幾個臉皮較薄的女生選擇了袖手旁觀外,其他人都興致勃勃地在地板圍了個圈,面前的酒杯倒滿了比例極其隨便的Screwdriver,準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一開始的女生或許是放不下那份從小養大的矜持,終究不像老孫這麼無恥,問得問題都比較含蓄,搞得我跟老孫都有點隔靴搔癢的感覺。

經過幾輪不痛不癢的問題後,麥克風傳到了一個叫邱基德的男生手上,只見他先是嘿嘿地笑了兩聲,然後嘻皮笑臉地說道:「我從來沒有打過炮。」

話音方落,噓聲四起。

「我不信!」

「你是處男喔?!」

「幹!屁啦!」

「騙人先喝一杯啦!」

邱基德站起身來拱了拱手,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麼地說:「不好意思讓大家失望了,我真的是處男,現在請打過炮的自己喝,不能說謊喔!謝謝。」

又是一片噓聲,不過大家也陸陸續續拿起酒杯喝酒,男生中合情合理地只有邱基德沒有喝,但大家看著拿起酒杯的女生們,空氣中原本歡快的的氣氛忽然變得有點曖昧。

尤其是陳榆面紅耳赤地拿起酒杯時,我能感受到全場數十道想法各異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停留在我的身上。

老孫的形容沒有錯,如果非要給天使弄個模樣,那人選一定得是陳榆。

她那雙像是小鹿般清澈又充滿好奇的眼睛是最無辜的殺器,妹妹頭瀏海,及肩的深褐色頭髮,總是淡淡的奶油色穿著,整齊的牙齒跟小小的酒窩,再加上那連老孫都沒辦法詳細描述的「靈氣」,陳榆就是個行走人間的天使,她的存在總會不自覺地讓人覺得,無論這個世界有多麼泥濘不堪,好像看她一眼就還有救贖一般。

這麼個天使腳色竟然在這種問題下端起酒杯,在場無論男女,想必都有些情理之中,卻是意料之外的小小錯愕。

遊戲繼續。

我看除了駱妍這種道行高深的女人之外,在場眾人也沒誰是城府深厚的,年輕男女共處一室,,早就說過所謂心防,其實都像是一層薄薄的窗紙,在充滿酒精跟音樂的深夜,邱基德開了個頭後,那層窗紙再也藏不住背後那些急於表現的靈魂,接下來的問題也變得刁鑽嗆辣起來。

「我從來沒有野戰過。」一名還不配擁有名字的女同學大笑說道。

「我從來沒在月經來的時候打炮。」另外一名同樣沒資格擁有名字的女同學,用手蓋住酒杯,含蓄一笑。

「我從來沒有劈腿過。」

「我從來沒有一夜情過。」

「我從來沒有……」

諸如此類問題接踵而來,有人掩面驚叫,有人開懷大笑,有的人想裝沒事結果被朋友拆台,幾家歡樂幾家愁,等到二十餘人的一輪過後,酒量不好的人臉上早已顯露醉態,最終麥克風輾轉回到老孫手上,老孫咧齒一笑,爽朗地跟高校青春劇場裡面的男主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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