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本唸書是我的夢想啊!」這小妞一點也沒覺得我哪裡不對,依舊笑嘻嘻地道:「前天我不是回家嗎?因為我住日本的姑姑回台灣,她的老公剛好是教授什麼之類的吧,就問我有沒有想去那邊唸書,我就答應了。」
「妳還可以有一點矜持嗎?」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麼樣子的,總之一定不會很好看,但還是努力裝作好奇地道:「那怎麼高中畢業沒馬上去?」
我其實想問的是,為什麼偏偏要讓我遇見妳之後又讓我失去妳?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皮膚微黑,不太愛說話,眼裡卻總是流露一股從骨子裡溢出的溫柔的女孩。
沒有了她,又要沒有了妳,這樣值得嗎?
陳榆忽然很認真地盯著我,沉默了一小會兒後才歪著腦袋,嚴肅地說道:「因為我那個時候會怕。」
「怕什麼?」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榆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電腦旁邊,然後把在音響中拼命重播的G大調大提琴前奏曲換成了D小調。
「……」
我盯著她盯著我的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又艱難地問了一句:「那現在怎麼不怕了?」
她這次倒是回答地很快。
「因為我遇到了你。」
女孩轉身,露出了一個淒美的笑容:「你應該知道了我的故事。」
「什麼故事?」我平靜地裝傻問道。
「因為你遇見了Soda。」女孩淡淡地說道:「雖然她之前在學校是個低調的人,但她的朋友也就那幾個,我怎麼能不知道她。」
這句話裡面有很多個她。
雖然沒有明言,我卻明明白白地知道,那個第二個「她」,說的就是那個在我眼裡完美到比起人,更接近女神的女人。
童心。
因為她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認識她,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只是我總以為陳榆要是在大學同學生日派對上面遇見自己認識的高中同學,就會興奮地像隻發現蟑螂的吉娃娃,但那天她沒有。
因為她沒有說她認識那個慵懶又肉慾至極的金髮DJ,所以我下意識地以為她不認識她。
「所以無論是道聽塗說還是言之鑿鑿的消息,你都應該會知道吧?」陳榆笑了笑,彷彿在講一件別人的事情。
「我曾經,喜歡女生……」
「或是說,我曾經不喜歡男生。」
女孩的自白就跟此時的大提琴聲一樣,我從來沒有看過圖窮匕見是這麼細膩的悲傷。
我好像很了解她,但其實很不了解她。
應該說我好像不了解每一個人。
包括她,包括子寧,甚至包括那個總是溫柔的女孩。
我只了解她們所展現給我的那一面,然後就天真或是自大地把那一面當成了她們。
沒有老孫的那種敏銳洞察,或許得過且過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但是我想瞭解眼前的這個女孩。
完完全全的那種。
就算她馬上就要去千里之外的地方留學。
我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然後我就露出了一份我自己覺得很灑脫的微笑。
我蹣跚地走到櫃子旁,拿出兩個威士忌杯。
不過我眼前這位笑得有些憂傷的女孩,是個喝一瓶啤酒就能醉的傢伙,我自然不會在裡面注入能醉死人的威士忌,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對我來說有些甜膩的貝禮詩香甜酒,然後再兌上海量的牛奶。
這樣近乎一比三的比例,喝起來跟奶茶有87分像,要讓一個酒量不好的女孩醉,有些困難。
但如果只是要聽故事,則足夠了。
我將酒緩緩遞給她,然後在自己的杯子裡倒滿了跟老孫一起集資買的,平時根本捨不得喝的23年皇家禮炮。
我淺淺地喝了一口,嚴肅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目光灼灼,忽然覺得自己像什麼選秀節目的導師。
我雙手一攤,開口道:「天使小姐,請開始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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