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离开把房门带上,杨欢姗独自在房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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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朝颜在廊下被烤得低头,今天竟然是格外的热,丫头们走来走去,人人带着汗珠子,曾宝莲把第三个新房摆设放到多宝阁上时,也觉得汗湿衣裳。
有没人自己成亲把自己累坏?有,肯定有,不过新娘子也许是紧张,也许是陪姐妹们说话,也许.....像曾宝莲这种收拾自己新房觉得累的人,估计头一个。
还没有成亲,她和公婆已经融洽,和丈夫同行又同住,只是不在一个房间就是。
房里使唤的丫头已熟悉,如果不算上粗使婆子和三等四等的丫头,她的婆婆让打开库房,曾宝莲自己收拾房间,曾宝莲忙碌起来,不过整间房子就累人,她却没有想到。
望着三间洞开的新房,这是谢运以前住的房间,曾宝莲说不用换,就在这里收拾收拾就好,这个收拾收拾,现是第三天,还没有收拾清楚。
曾家的宅院是阔朗的,不过曾宝莲记事后住的房间,还没有这个五分之一大,就算新年祭祖清扫器具,也是姐妹们都动手。
现在她有好些丫头,却弄不明白这三间房了。
不容她一直出神,白芍捧着两把剑进来,颦眉道:“世子说这是他的珍藏,让放在新房里。”
杜贞哎哟一声:“新房里哪能放兵器?”
踩着的石榴结子红木圆凳上面,曾宝莲扶着丰年下地:“给我吧。”
她想的不是世子谢运喜欢,而是镇西侯府这样的家里,应该不忌讳兵器,反而,宝剑雄兵是好兆头。
丰年小声的为她抱不平:“可是,以前为什么没放在世子房里呢?”
刚说完,勤烟出现在房门外面,堆笑道:“世子说,他心爱的要放在一起。”
丫头们纷纷掩面轻轻的笑,曾宝莲涨红脸,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掀起眼皮,对着门槛溜上一眼,就拿这个当回应,勤烟机灵的收到,笑着去了,曾宝莲用心的相看位置,见卷头案的条几上方还有位置,散发幽香的木板壁是新刷过的,泛着熠熠的光泽,让丰年把圆凳搬过来,喜春抢着搬了,曾宝莲自己挂好。
端详几回,曾宝莲格外满意,新房里有这个才能压得住呢,她可不会她曾家在什么地方弱于别人,因为过于文弱,而她曾家又是怎么重获颜面,因为她的婆家强盛。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知道公公镇西侯在宫里,容氏带着谢运和她在宫门外面守候,当时的气势有多紧张,雪失去往日的柔,增加百倍的寒,落在脸上仿佛砸着,好几回曾宝莲脱口将喊,“冲进去吧”。
她好害怕宫里出来噩耗,直到公公大步流星出宫,他的步子矫健稳重,身影宛若磬石,他不惧不畏的,只因为他强盛。
在这个新年里,曾家的血脉更加在曾宝莲体内沸腾,比往年遇到亲戚们间的不待见时,要更多的发作,曾宝莲也不是闺中娇女,家中虽疼爱姑娘们,却没有太好的条件。
望着宝剑,曾宝莲面上英气勃发。
“宝莲呐,你婆婆让我顺便送这个给你。”房门外面传来曾家三位奶奶的笑声,她们的后面跟着曾秀慧和张大奶奶,旁边的是曾紫芳。
三奶奶向氏合不拢嘴,据她知道的,新房一般不给娘家人看,娘家人一定要看,未免不相信婆家的家底,或者没成亲呢就认为女儿会受亏待,轻易的也没有娘家人会专门提出看新房,至多在聘礼上有所规定。
可是她能来看,谁叫她住在亲家府上,而且女婿是独子,女儿又得到公婆疼爱,曾家三位奶奶早饭后给容氏问安,容氏管家没功夫和她们多说话,也知道她们肯定要来看曾宝莲,把一架插屏请她们送来。
大奶奶邢氏,和二奶奶梁氏搬着,曾秀慧扶着婆婆,向氏和曾紫芳空着手很是轻松。
这就更方便向氏表现一下满意,她在房外面就嚷着,也有在侯府家人眼里表现一下她对谢家的感激。
“宝莲,你婆婆太疼你了,这个东西真的是好。”
邢氏和梁氏把木盒放下来,掀开盖子,里面的白玉插屏上雕着老牛农耕,这东西恰好是放在条几上,就在宝剑的下面,曾宝莲看看宝剑,再看看农耕图,露出嫣然的笑容。
这样忙活两件东西,又是高又是低的,天到半上午,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声随风而送:“快拿香茶来吃,我们来帮你收拾房间呢。”
谢家是个大族,西疆二十一城里,城城都由谢家的人管辖,与内陆交界的地方隐隐有边界之分,所以镇西侯被人称为西疆的皇帝,皇帝还能容得下他,因为他的两位皇叔,东王和南王殿下,再加他的一位堂弟小北王界域,都是这样。
现在结伴进房的谢家姑娘们,一来就是十几个,曾宝莲忙招待,容家不在西疆首府,陆续的赶来,今天结伴来的姑娘们又是十几个,曾宝莲忙里偷闲的想想,幸亏这房子三间打开,否则的话还真坐不下这许多的姐妹。
容氏在京里说给曾家单独安排房屋,不过回来就要准备成亲,曾宝莲尚且忙得不可开交,容氏也一样的没功夫,曾家暂时住在谢家,和张家在一个小院里。
晚上,曾宝莲洗过,把酸重的身子歪在床上,拿出祖父手札看几章再睡。
“.....刘将军言道,令尊飞雄天人一般,尔名为奔雷,难道没有令尊之勇?”
这是祖父曾奔雷记述的军中旧事,里面有曾祖曾飞雄的事迹,曾宝莲和以前一样向往着,也憧憬自己的以后效仿祖先,不坠祖先之英名。
夜晚开始安静,庆祝的烟火不是每晚都放,而这个时辰行人归家巡逻队出行,水般的月色铺展大地,是静谧的好时光。
气势却忽然有些紧张,曾宝莲以为自己感觉错时,自语道:“累了就睡吧,明天还要收拾呢。”
长廊里出现急切的脚步声,这显然是有事情,曾宝莲放下手札坐起,守夜的白芍先出去,隐约听到有几句话提到“少夫人”,曾宝莲索性下床,白芍进来低声道:“请少夫人梳妆,侯爷让少夫人过去。”
杜贞最巧手,很快给曾宝莲梳个正式的发髻,这大晚上的,曾宝莲只能当谢容两家赶来尊贵的客人,看着白芍挑出来的首饰,曾宝莲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可是走出房门的时候,白芍手里拿着又是一件薄薄的披风,夏天在凉快的地方合适用的着装。
难道出城?
现在风最大的地方,无疑只有城外,曾宝莲带着疑问出现在正厅,见到婆婆容氏更是按品大妆,容氏有封诰,看上去金碧辉煌,只是面容过于严肃。
“跟我来。”
容氏率先走出去.
在大门的外面,见到镇西侯父子,这对父子全是正式的衣冠装,金冠在黑夜和火把光中闪动光芒,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人带着征战前的气势。
没有人说,曾宝莲也不会问,和容氏上车,听着车经过街道,然后有行礼声:“西门当值将军见过侯爷,见过世子。”
西门?
西疆已是国家的西门,再出西门只能是大片的野地,如果接着走,能走到别的国家。
容氏悠悠地这才说起:“泥窝、乌域、大树,这三个国家离这里分别是八百里、一千里开外,泥窝的国王不当家,历年里由圣女庙里安排国事,就在刚才半个时辰以前,泥窝的使者送上书信,圣女亲自前来道贺,”
说到这里,容氏按按眉角,显然下面的话需要斟酌,曾宝莲静静等候。
“泥窝国和其它的国家不一样,圣女是他们神一般的存在,也确实有过神迹,咱们谢家如果不是军中齐心,这西疆早就守不住,”
容氏呵呵笑上两声:“你如果不在场,圣女会认为你不尊重她,这就可以当成开战的借口。”
容氏的笑里更多成分的是不屑,稳守西疆的还是谢家,可是曾宝莲必须出现也是事实,容氏的笑容里余下的是无奈。
曾宝莲回道:“儿媳知道了。”
想想这半夜的恭贺别人未免奇怪,这莫非是泥窝国的风俗?
马车停下来,车帘高高的打起来,容氏盘膝端坐在车子的中间,曾宝莲在她的侧前方,往外面看,见到旷野风寒,果然需要用到披风,也果然是在关城之外。
奇妙的感觉雾飞尘扬的浸润起来,这里是先祖战斗过的地方,曾宝莲不知道祖先英魂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他一定含笑,在他血战过的地方,曾家有一位姑娘即将嫁入,后代子孙将坚守这片西疆。
圣女的队伍出来的诡异,仿佛扭曲着就从黑暗中露面,马车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装饰,俨然是个外国跳大神的神婆队伍。
西疆的兵马刀出鞘,弓箭上弦,严阵以待的对峙。
镇西侯父子拍马上前,曾宝莲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见到双方分出以后,冷汗从后背缓缓流下。
严肃的打扮出来,见面也不过一刻钟,双方这就分开,都谨慎的缓缓退后,都不敢转身就走。
曾宝莲睁大眼睛看着神婆队伍,见到一团浓雾出现,整个队伍瞬间消失。
这是个什么鬼国家?
重新回到床榻睡下,曾宝莲居然睡得很香,紧张有时候也消耗人,第二天醒来,见到一地大太阳,趁着早上还有露水在,朝颜花开的朵朵灿烂,心情重新大好。
昨夜仿佛是个梦,日光一出来也就散开。
又是一天收拾房间,姐妹们跑来指手画脚的日子,容氏有时候问问,说姑娘们全在新房里,容氏也笑:“让她们玩吧,”容氏年青时候也喜欢玩,谢运过完年十七岁,容氏还不老。
曾宝莲收获满满的西疆姑娘们心碎,杨大姑娘打算寻死,到晚上很难不累,她盼望着成亲日子赶快到来,想来不是不懂害羞的缘故。
.....
“圣旨下,镇西侯世守疆土,忠诚克已,今镇西侯世子成亲大礼,赏赐金花百朵,表礼若干。”
“皇后赏赐珠宝若干.....”
“平王府赠送礼物.....”
望着热闹的场面,方拓面色难看,反正现在都在看侯爷接旨,他可以放肆一回,和带着的几个人站成一小团,一个随从低声道:“这可怎么办,京里和镇西侯还是好的很。”
“这是表面上的吧,别这就大意。”另一个随从道。
方拓想他们说的都对,可是谢家这般风光,无论如何不能让东王殿下满意,他这个使者可不是前来道喜,眼睛在人堆里乱看,指望有个好主意。
这一看就见到一个大胖子,因为怕热,拿着个扇子呼呼的晃着,又独自站在拐角的小角落里,这里不时穿堂风经过,他就伸出脑袋享受一番。
这是南王殿下府上的蒋栏,现在的身份是南王府上道贺的使者。
方拓很想走过去,却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蒋栏看到他装看不见,蒋栏懂方拓的意思,也懂东王的意思,自家南王殿下的意思,包括小北王的意思,可以说世人皆知。
蒋栏也急啊,可他也不能假扮成镇西侯,登高一呼老子不侍候了,从此自己当家,扇子呼去的可不是热汗,而是蒋栏的急躁。
一旁,走来曾学书与曾和,曾和低声下气:“堂兄,小北王殿下诚心让我给你送零花钱,你何苦骂他。”
曾学书板起脸:“不好意思,自从宝莲侄女儿许给谢家,我眼里就不认识你们了,你吃喜酒往宴席厅去,说闲话我不奉陪。”
大家都看接旨,这里人不太多,又顺风,方拓听见一句两句,大大方方的走向蒋栏:“这是小北王府上新到的清客?”
蒋栏微微一笑:“不是,是曾家的亲戚。”
方拓若有所思的望着曾和:“蒋兄咱们打三个赌。”
“你说。”
“我赌这个人能知道镇西侯的心思。”方拓一直注视曾和,在京里他认识的曾家三兄弟,所以认得曾学书。
蒋栏笑看着曾和,直接说破:“就他那巴结样,就人家那讨厌他的样儿?方兄,你是看不下去,想帮帮那巴结的人。”
方拓静静的看他:“二,我赌四分天下。”
蒋栏吓一跳,明知道周围没有闲人,最近的是自己随从和跟方拓的随从,还是噤声道:“前面颁圣旨,你在这里说胡话,你不想活着离开西疆,别带上我。”
方拓目不转睛:“第三,我为国师你称臣。”
蒋栏忍无可忍:“方兄,咱们是来吃喜酒,不是来挑唆造反,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再说你拿什么赌,我拿什么赌,我是一介穷书生,你是穷的没有隔夜粮,没有东王殿下你应该吃草,没有南王殿下我只怕喝风,”
“我拿脑袋和你赌,输,我人头给你。赢,败军不能言勇,你的脑袋归我。”
方拓一字一句地道。
这里是拜堂用的正厅,镇西侯接香案在大门外面,现在外面传来热闹声,镇西侯接完圣旨重新回来,时间不等人,方拓的话里打算拼命也不等人,蒋栏往这里来的意义和方拓一样,他其实也不想等,只是谢家暂时无法下手。
能看到侯爷衣角时,蒋栏心一横:“行,咱们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