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时,两人都没有交谈。
安安静静用过后,楚啇就照常的去了书房,怅鸠随后就跟着进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商量。
慕惊鸿站在外面看了会儿才回正屋。
两个丫鬟还在养伤,慕惊鸿勒令她们彻底好了再过来伺候,身边也只留了刘嬷嬷一人。
靠在浴桶里,慕惊鸿拨了拨水面,闭着眼目。
因为一个端木家,京都城内也比往年安静了许多,一些闺秀或妇人之间的活动都没有了。
就是宫里也安静了许多,谁也不想生事。
自从进了这个啇王府,慕惊鸿就更少与人走动了。
她心里想的,都是端木家。
“王爷,王妃还在沐浴。”
“无妨,本王就在外间坐着,”楚啇的声音传进来,脚步声又退出一些了。
慕惊鸿赶紧起身,穿上中衣,转身去拿屏架上的外衣,突然,脚勾住了衣带。
“砰!”
“王妃!”
听到动静的刘嬷嬷赶紧回身要进去看看,而身边的楚啇比她更快了一步往里大步走进去。
当看到摔在浴桶边的慕惊鸿挣扎着起身时,身上绕上了衣带,好几次甩开无果,反而将旁边的水渍给扫了过来。
楚啇忍俊不禁,抿着笑唇大步走过来,倾身间,两手伸出,轻易的就将她抱起。
两只大手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柳腰。
慕惊鸿脸孔通红,有些没脸见人。
“怎么那么不小心。”楚啇的声音里隐着笑意。
刘嬷嬷走进来又退了出去。
慕惊鸿甩了甩身上的湿渍,这身中衣也湿了一半,得重新换过。
衣带随着她的甩动,有些松开。
侧面露出荷藕色的小衣。
楚啇幽眸一眯,伸手覆上她半开的衣带口,楚啇的动作吓得慕惊鸿呼昅一窒,碰到时,猛然往后退。
奈何身后就是高高的浴桶,不可再退。
“王妃在慌些什么。”
那只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扯过翻出来的衣带,将她扯了过来,然后很自然的抓住另外一根,替她系紧了。
慕惊鸿僵硬着身子,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楚啇看着她的容色,嘴角半弯,眼中笑意盈满。
若此时慕惊鸿抬头,必然要被这妖孽给吸走了魂魄。
楚啇往外面退,“收拾好了再出来。”
慕惊鸿的脸更热了。
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肯定是要被笑话一段时日,慕惊鸿有些恼火自己的笨手笨脚。
“给王妃送一套干净的衣裳进去。”
“是。”
外面传来刘嬷嬷答应的声音。
没会儿刘嬷嬷就将干净的衣裳送了进来,这次慕惊鸿不敢站在桶边了。
换好了出来,看见楚啇就坐在外面拿着她放在一边的书卷在看,瞧得津津有味。
听到身后动静,楚啇放下书卷,薄唇勾着肆魅的笑意。
慕惊鸿转开了脸,等着人将里面收拾好了才走到楚啇旁边的空座坐下。
气氛随着楚啇瞅着她笑有些诡异。
“王爷若是想要笑,笑出声来就是。”
别憋坏了自个。
楚啇又拿起放下的书卷,道:“这叫外面的人瞧见了,还道是本王欺负了你。”
“王爷倒是想欺负。”
楚啇听她这口气就更是觉得好笑,抬眼瞅着她,“你这是嫌本王不够坏。”
“你怎么……”楚啇这话让慕惊鸿的心猛地跳动。
楚啇脸上笑容更绚烂,慕惊鸿瞧着这人的笑容,怎么也生不起气。
只能扭头不去看。
“本王待你好时,你却在暗地里利用本王。不过是说你几句,你就给本王脸色瞧。”
“我并……”
楚啇似笑非笑的看她。
意思是说,你瞧,这就是你说的没有。
慕惊鸿压住了出口的话,换了换情绪,“是王爷答应我在先,却又……”
“还是磕巴时更可人些。”
“……”慕惊鸿皱紧了眉,闭嘴不言了。
跟他再说下去,少不得又要吵上了。
楚啇却是要给自己说句公道话,“你瞧其他府的,有谁能像本王这样惯着你?”
“王爷,夜了,我先歇了。”
慕惊鸿冲他福了福身,转身进了寝屋。
坐在外边的楚啇摇了摇头,遂又拿起晾在一边的书卷细细琢磨了起来。
屋里屋外都非常的安静。
次日。
楚啇早早就离开了正屋,只是交代了刘嬷嬷一声,带着怅鸠又不知去了何处。
正猜着楚啇去了何处,楚禹却为了七月科考一事听取众臣的建议。
楚啇陪在帝王的身侧,在宫外的别宫走动。
几乎所有的臣子都伴在君侧,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向更远处。
别宫不小,不熟悉路段的人进来了还会迷道。
且不说这些能臣如何给楚禹建议,慕惊鸿还没有出府就听说慕沅嘉带着姑爷在府外求见。
慕惊鸿想起了慕沅嘉求到自己这里来的事,吩咐刘嬷嬷道:“就让他们到前面的花厅候着。”
“是。”
刘嬷嬷将安排好在前面的小花厅,就回到这边禀报。
慕惊鸿整理好后才出门去。
在等候的这片刻,慕沅嘉不时的打量着这干净又简洁的小花厅,还有招待他们的次茶。
这就是啇王府?
连一片好点的茶叶也没有,连张家也不如。
张莀倒是没有慕沅嘉想得那么多,主家给你上什么茶就得喝什么茶,况且这里是啇王府,好的东西肯定是有的,只是有些人的偏好不同罢。
看自己的丈夫喝得津津有味,慕沅嘉心里有了些想法。
张家这样的身份,好茶和坏茶是喝不出来的。
慕沅嘉端起茶,轻轻抿了小口就放下。
这种次茶根本就不合她的口胃,实在难以饮用。
她猜着这是慕惊鸿故意为之,心中暗嘲一声,再也没有动桌上的那杯茶。
等了会儿,慕惊鸿才姗姗来迟。
“拜见啇王妃!”
夫妻二人同时起身揖礼。
慕惊鸿摆摆手,视线在桌上那杯茶扫了眼,落坐到主座,刘嬷嬷就给她倒了杯茶,也是慕沅嘉心中刚骂过的次茶。
嘴角微抽,心中狐疑。
难道啇王府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样?
想起当日啇王数车聘礼推到府门求娶的场景,能拿得出这样的聘礼,想必啇王府并不贫寒。
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慕沅嘉就有了许多想法。
而这些,坐在屋里的人并不知。
“王爷出了门,你们也是来得不巧。那些话,我已经传达给了王爷,实在是王爷在京都城里人微言轻,没有势力,实在不好给五姐夫安排。算算这日子,科考也该开了,五姐夫若是凭着真本事入朝为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合着你在怀疑我的相公无才能了。
慕沅嘉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依她看,慕惊鸿根本就没有好好同啇王说明白。
张莀听了慕惊鸿的话就愣住了,皱眉看向慕沅嘉,要不是尊重妻子,他当场就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了。
慕惊鸿观察到张莀的反应,明白这事可能是慕沅嘉自己自作主张。
“多谢啇王妃提点!”
张莀抢在慕沅嘉之前应了声。
慕沅嘉扯着唇笑了笑,知道这事肯定是不成了,看着过得越来越好的慕惊鸿就想起自己死去的妹妹,眼睛里闪过细碎的毒光。
她妹妹的死跟慕惊鸿也脱不了干系。
越想越恨的慕沅嘉暗暗捏紧了双拳,后面再说些什么就显得敷衍。
将人送出府,慕惊鸿就吩咐马车,出府走走。
不入宫,只能在府外走动走动,再稍加打探东岐国那边的动静。
出了啇王府,张莀就有些冷脸。
慕沅嘉咬了咬牙,软了声说:“相公,我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才低声下气求她。”
“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我更想光明正大的走进朝堂,而不是以这样的手段达到目的。”
“这怎么能算是手段呢,靠着关系入朝为官的不在少数,他们也胸怀大志,一样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相公,我真的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五姐,五姐夫。”
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传过来,伴随着跳跃的声响,少年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跟前。
“秉恒,你怎么出府了?”
“我要回外祖家,五姐和五姐夫是过府来探望啇王妃吗?”慕秉恒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股心思翻动。
“只是路过此处,进门瞧瞧,”慕沅嘉扯着嘴皮子假笑了声。
慕秉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然后发出邀请:“外祖家此时很是热闹,请了不少人到府中做客,五姐和五姐夫一道吧!”
“不必了!”抢在张莀之前,慕沅嘉赶紧拒绝了。
张莀虽然在近段时日时常进出慕府,却不真正了解这个少年秉性,见慕沅嘉如此警惕的防着一个孩子,皱了皱眉头。
慕秉恒勾唇笑得有些邪气,“啇王妃受到了马匹袭击,五姐进府可见到人了?啇王妃可还好?”
慕沅嘉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试探,神色一沉,“你怎么那么清楚。”
“市集中人人在议论此事,怎么,五姐不知吗?”
“这……是知晓的,”慕沅嘉扯了扯笑容,不欲同他多说,催促道:“不是要回屠府吗?还是快些去吧,免得长辈久等了。”
慕秉恒再次邀请二人同行,再次被慕沅嘉拒绝。
慕秉恒有些失望的上了马车。
等人走远,张莀就奇怪的问:“为何娘子对十弟如此不善?”
不善?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
慕沅嘉扯着笑道:“怎么会,只是担心他一个人外出有什么意外。”
真是这样?
张莀看了她好会儿才收回目光。
慕惊鸿的马车悠悠驶出府,在市集中跟鲁府的马车碰到了一块,里面的人掀帘望了出来。
“啇王妃!”
鲁宛清见自己的马车碰上的是慕惊鸿,赶紧叫人撤开了些,然后下马车过来给慕惊鸿行礼。
慕惊鸿挑着帘看鲁宛清。
“江少夫人这是要去上香?”
她一眼就瞄到了她身后丫鬟手中的香烛,行向的方向又是磬音寺。
鲁宛清闻言笑了笑,道:“是去还愿。”
“少夫人,还是快些回车上吧,此处人多,免得冲撞了您。”
站在身后的嬷嬷立即小心翼翼的上前道,一边歉意的冲慕惊鸿笑。
慕惊鸿看鲁宛清下意识放在腰部的手,笑道:“贺喜江少夫人了!”
鲁宛清一愣,赶紧将护在腹部的手放下,脸染着晕红,“谢啇王妃!”
“既然如此,就不打搅江少夫人了。”
吩咐了声,就让马车朝里面些,越了过去。
刘嬷嬷站在马车边频频回头观望,看了许久在心底里暗叹。
许是见刘嬷嬷频频回头,慕惊鸿也跟着看了几眼,也不知她瞧什么,于是问:“嬷嬷这是瞧什么呢。”
“听闻江少夫人的儿子不过一岁多就显出几分才气了,如今又怀上了,小江大人真是好福气。”
“刘嬷嬷有话可直言。”
“太妃娘娘一直盼着王爷成亲,好快些抱上孙儿。可这些年,同王爷一个年纪的,已是几个娃儿的父亲了。也就只剩下王爷一直发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刘嬷嬷说这话时,可没有替楚啇可怜的神情。
慕惊鸿听了刘嬷嬷这话,含笑道:“太妃若是急着抱孙,我倒是可以替王爷广纳美妾,好让太妃娘娘快些抱上孙子。”
“王妃乃正妻,这嫡子还未出世,这妾室还是缓一缓吧。”
“嬷嬷不是说太妃娘娘急着抱孙?我身子虚弱,此时实在不适合怀身子。”慕惊鸿说这话时,眼神很平静,语气也是如此。
刘嬷嬷听出来了,王妃这是推脱。
“如此,老奴这段时日就好好煮些补品给王妃养养身,十天半个月,也应当能养好了。”
慕惊鸿眨了眨眼,刘嬷嬷当自个是小猪仔来养呢。
“嬷嬷不必费心了,我这是心病所致,吃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王妃不试试,怎知不可?”
“那就随嬷嬷意吧。”
“是。”
马车停在神庙外,慕惊鸿看到清冷的神庙已经变了个样。
门前,聚了不少的百姓,有人试探着往里走,等一人走出来又有另一人入内。
慕惊鸿从马车下来,朝那里面走。
刘嬷嬷赶紧跟随。
庙堂里,坐阵的正是柳疏狂。
他也学着端木樽月,坐在台前,替人测祸福。
看着眼前这幕,慕惊鸿神色复杂。
柳疏狂抬头就看见站在那里的慕惊鸿,手一抬就让身边的侍从挡住了进来的人。
“啇王妃。”
柳疏狂抱拳行礼。
慕惊鸿摆了摆手道:“柳祭司多礼了。”
“啇王妃请上座!”
柳疏狂看到慕惊鸿很高兴,赶紧将人引上座。
慕惊鸿看着重新搬来的新座,有些犹豫的坐了上去。
旁边的侍从看着慕惊鸿落座,有些欲言又止。
慕惊鸿两手放在扶把上,看着案前的纸张和卦钱,以及外面等候的百姓。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王妃……”刘嬷嬷想跟慕惊鸿说这不妥。
身边的柳疏狂却突然语出惊人,“还请啇王妃替柳某算一卦。”
说着就坐在了慕惊鸿的对面,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柳字。
慕惊鸿看着这飞舞的柳字,久久未开口。
柳疏狂看着她,等着。
慕惊鸿慢慢的瞧他的脸庞细观,那枯井无波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仿佛能够看透人的灵魂,直达人的心灵深处,探寻着人心。
柳疏狂深吸了口气,与之平视。
庙堂里一时间静得些可怕。
不知是过了多久,慕惊鸿开了尊口,“求什么。”
嗓音有些微哑。
“求姻缘。”
柳疏狂吐出三个字。
慕惊鸿拿字的动作一顿,然后说:“你的姻缘不在京都城,应该往东走。”
“我从东而来,现在啇王妃又让我往东走。”
“哐当!”
慕惊鸿拿起卦钱往桌上一撒,又道:“你若是求祸福,也实话告知,你命中有三劫。”
“哪三劫。”
“死劫,生劫,情劫。”
“何谓生死劫?”
“死亦生,生亦死,命横卦中,九死一生中你可以寻生机,生机也可能被灭杀。”
“如此一来,柳某确实是该离开京都城。”
卦中,意指京都城。
横在卦中,可不就是说他命悬一线吗?
这话可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慕惊鸿收起柳字,正要起身,忽闻柳疏狂道:“啇王妃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因果着落吗。”
“我的因果我知晓,柳祭司诚心替百姓测祸福,我深感佩服。”
半个身已离椅子,柳疏狂突然拿起卦钱一撒,当看清卦中现象,眼目大瞠!
“怎么会!”
他的神情叫身边的人都提起了心,直直盯着桌上的卦钱,完全瞧不出所以然来。
这种神乎其乎的东西,实在让人感到害怕!
看着桌上卦象,慕惊鸿一脸平静,仿佛已经预算到会出现这样的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