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诱饵,就得有咬饵之鱼,叛军是也,晋阳兵隔岸观虎斗,伺机参战,将诱饵收为己用,官兵反成咬饵之鱼。”
“义军若败,官兵必然气盛,晋阳兵则会气衰,一盛一衰,何以相争?”
“哈哈,我还没说到真正的‘高见’呢,坐观虎斗仍是疑兵,另派精骑从上游渡河,从侧方偷袭,众人高呼东都已陷,官兵必乱,趁乱攻之,必胜。”
“上游还有能渡河的地方吗?”
“如果我没猜错,官兵必在上游准备了浮桥,孟津战事一起,一路官兵渡河攻我不备。”
“与二哥的计划一样?”
“对,我军派斥候查明地点,然后设伏兵一举夺之。”
“万一官兵也有埋伏呢?”
“哈哈,官兵自恃强盛,绝想不到这么远。如果担心的话,可让斥候多做观察,官兵设置浮桥若是多加掩饰,必无埋伏,若是堂而皇之,则要小心。”
“二哥想得周到,向沈并州和三哥说过吗?”
谭无谓重叹一声,“我见不着沈并州,三弟……”
外面又有敲门声,徐础前去开门,来者正是他等候的沈耽与刘有终。
见到谭无谓,沈耽一点也不意外,笑道:“就知道你在这里,向四弟讲你的妙计呢?二哥别急,我已派出斥候,若能找到官兵浮桥,就按你的计划行事。”
“必有浮桥。咱们这边率领奇兵的将领要提前选好,必须是胆大心细之人才可,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奇兵渡河之后,稍有差池,便是功亏一篑。”
“二哥放心,已经选好将领,绝不会出错。”
谭无谓脸上若有期待,沈耽却不提他的名字,谭无谓稍显失落,起身告辞,“你们聊吧,我去睡会。”
房门关上,徐础问道:“三哥既用二哥之策,何以不用其人?”
沈耽笑道:“二哥确是不世出的大将之才,但是心高气傲,能成大事,也能坏事,必须稍加节制。况且此战只是开始,杀鸡无需牛刀,数千奇兵还用不到二哥。等到二哥心气平定,我会请求父亲给他一支军队,前去平定秦州。”
刘有终插口道:“结拜之后,我给二弟看相,发现他命途淹蹇,还有一年歧路要走,诸事不顺,不可委以大任。”
“大哥又会看相了?”
“哈哈,忘记了,我已将底细透露给四弟。”刘有终的“相术”擅长迎合对方心意,而不是真能预测未来,看一眼沈耽,继续道:“沈并州刚刚起事,最为信赖晋阳兵马,其次是冀州诸军。二弟布衣之士,寸功未立,难得重用,要等到晋军稳定之后,才有机会领兵。”
徐础点头,这才是刘有终的本事,他“相”的不是谭无谓,而是沈直。
沈耽道:“父亲老年守成,轻易不肯冒险,可以理解,二哥也的确需要再等一等。”
“但凭三哥做主。”
沈耽说到正事,“我刚刚见过父亲,他愿意与义军联手,孟津之战结束之后,他会立刻称王。”
徐础点下头,知道沈直还是不愿见他。
沈耽看出四弟的心事,正色道:“父亲担心受到‘刺驾’二字的牵连,不愿面见四弟,但这只是暂时之举,待称王之后,他要与四弟好好聊上一聊。”
徐础笑道:“有三哥在此,我无疑心。”
沈耽又安慰几句,取出三封书信,放在桌上,“这是我父亲的书信,请础弟交给义军三王,如需盟誓,我会亲自出面。”
晋军要拿义军当咬饵之鱼,必须先得对方的信任,沈耽胆大,舍得出去,徐础道:“盟誓肯定会有,三哥不必亲赴,派一位名声大些的将领即可。”
“大事初起,沈家人若不身先士卒,如何要求麾下将士?四弟尽管安排,纵有危险,我自己承担,与四弟无涉。”
徐础心里对沈耽、宁抱关的比较仍没结束,单从情感上来说,他宁愿留在沈耽这边,至少两人出身相似、意气相投,说话不必绕来绕去。
天色已晚,沈耽、刘有终告辞,徐础问道:“郭时风人呢?”
“随大哥去冀州了。”沈耽的这个“大哥”是指亲兄长沈聪。
“郭时风为人摇摆,留在身边可有大用,一旦远离,或生祸患。”徐础提醒道。
“我也是同样想法,但父亲觉得郭时风能劝说冀州诸将死心效命,所以派他与大哥同行。我暗中派人专门盯着他,若有异心——四弟与他是故交,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不得已之举。”
“明白,对郭时风正该多加防范。”徐础一点不觉得沈耽做得过分。
徐础送两位兄长出门,正要说些客气话,宅院深处突然传来叫喊声:“刺客!”
沈耽脸色一变,“那是父亲的住处……”拔腿跑去,徐础、刘有终也是一惊,急忙跟上。
几步之后,徐础觉得不对,止步留下,转身走向隔壁房间,先敲门后推门。
门没闩,一推就开,里面空无一人,刘允执、陈老慈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