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道:“你可去投奔宁王。”
“宁王?”王沛止住哭声,抬起头来,露出满脸惊讶。
冯菊娘也很吃惊,“公子不会忘了吧?宁抱关曾烧死许多吴兵,与七族子弟有血海深仇。他是七族子弟吧?”
王沛点点头。
徐础道:“仇是仇,路是路。如果非要报仇的话,你可暂去投奔淮州盛家,如果不想报仇,但也不喜欢宁王的话,你可去益州追赶蜀王,如果只想找条出路,而且能够长久些,投奔宁王乃上上之选。”
王沛茫然地又点点头,“多谢吴王指点,可是……据我所闻,宁王在江东并无壮举,大家都说他熬不到夏天,必然死于乱军之中。”
“宁王能熬多久,我不敢保证。你可以回江东一趟,如果宁王四处攻城掠地,那你不要投奔,该去哪里我也不好说。如果宁王声言接受朝廷招安,并且对沿途村镇秋毫不犯,你去投奔,必得重用,也得长久。”
王沛越发惊讶,但他的确相信吴王比自己有远见,重重地磕个头,“吴王大恩……唉,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我回江东,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先留下来。戴将军今晚会带人回来,雄难敌的四名心腹皆是武艺高强之人,个个都能以一敌十……”
“你若真心后悔,就不要留下,立刻动身回往江东,我送你一些盘缠,你在路上避开戴将军他们,一刻也不可耽搁。”
王沛再磕一个头,将匕首拣起来,双手捧着,放在席子边上,起身道:“吴王一字价值千金,足够我用了,我……”王沛不知该说什么,转身跑出房间。
“公子真放他走?”冯菊娘惊讶地小声问。
“嗯。”
“可他就为了一口饭吃,自愿当刺客……”
“‘为一口饭吃’乃是天下最值得原谅的理由,何况人在秦州,身不由己,人人都想讨雄难敌的欢心,他不过做了别人都会做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他……我瞧他不是好人,忘思负义不说,还反复无常,既不忠于公子,也不忠于新主人。”
“一介书生,要什么忠心?雄难敌一味逞强,更不值得效忠,要说有谁熬不过今年夏天,我猜是他。”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昌言之进屋,困惑地问:“王沛怎么得罪徐公子了?说了一堆古怪的话,还说要回江东,人已经走了。”
“让他走。”
“是。”昌言之想得多些,“王沛是不是……做了过分的事情?”
“恰恰相反,王沛帮我一个大忙,透露一条极重要的消息,你告诉其他人,今晚要小心提防,或许会有不怀好意的客人到访。”
昌言之大惊,隐约明白王沛为何非要离开,不好再问下去,拱手道:“‘客人’有几位?”
“最多不超过九人,我猜他们会分成三队,每队若干人。”
“我明白了。”昌言之告退,召集同伴,准备迎接不速之客。
“外面就有官兵,不找他们帮忙吗?”冯菊娘问。
“别让他们为难。”徐础微笑道。
冯菊娘没太听懂话中之意,但是没问下去,“王沛说雄难敌的四名手下个个以一敌十,咱们谷里总共才三十来人,能拿刀剑的二十五六人,就算王沛有点夸张,咱们好像也不是对手啊。”
“对方有‘以一敌十’,咱们也有田匠。”
“嘿,就是他引来刺客,还说什么要替公子挡住访客——真是大言不惭,亏我那么相信他。”
“他说要挡住访客?”
“是啊,他说公子的旧部可能会来探访,他要挡住。”
“那么没错,的确挡住了‘访客’,带来的是‘刺客’。”
冯菊娘又是一惊,“公子的意思是……田匠明知这些人乃是刺客,故意带进来的?”
“有这个可能。”徐础笑道。
“他若是这么做……他是什么意思?”冯菊娘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挡住访客,是让我不受外界的诱惑,放进刺客,是要让我完全死心。殊途而同归,我猜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可那三人毕竟是刺客,田匠也不暗中提醒一声,怎么知道公子一定能逃过刺杀?”
“田匠自有想法。”
“他的想法会害死人。”冯菊娘再也无心描字,迈步往外走,“我得去与昌言之他们好好商量出一个办法。田匠……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