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起与秦州降世军结盟之事,冯菊娘与张释清都不开口,徐础起身笑道:“我猜也是如此。酒少夜长,茶淡心热,我要出去走一走。”
冯菊娘道:“我再去叫些酒来。”
徐础摇头,“无需劳动,你们也该早些回去复命。”
张释清站起身,“这府里有一座七宝阁,据说高耸入云,我一直想去看看,两位可有雅兴?”
徐础很高兴,“只怕不够高耸。”
冯菊娘有点犹豫,“还是喝酒吧,我去说一声,很快……”
张释清笑道:“冯姐姐如此洒脱的人物,一旦为人作吏,也有了谨慎畏惧之心。”
冯菊娘只得站起,“的确应该‘谨慎畏惧’,但还没‘惧’到不敢闲逛的地步,不是我自夸,没有我带路,你们还真上不得七宝阁。”
张释清上前挽住冯菊娘的一条胳膊,“咱们将‘七宝’悄悄带走,过后分给你三件,如何?”
“尽拿没影儿的东西贿赂我。”
三人出屋,乘兴前往七宝阁,冯菊娘在前面带路,守卫对她极恭敬,让开放行。
冯菊娘不许任何人跟随,要来一盏灯笼,她提在手里,照亮曲折的小路。
七宝阁位于府中一角,周围平时无人居住,路径勉强能容两人并肩行走,冯菊娘在前面随手指点,介绍两边的景致,虽在夜色中难窥全貌,朦胧隐约,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暖风拂面,徐础颇觉神清气爽。
张释清不肯好好走路,忽快忽慢、忽前忽后,手里一会是花,一会是草,没有重样的时候。
穿过几道门,冯菊娘停下,抬头道:“这里就是七宝阁。”
不远处是座小楼,外形有几分像是木塔,粗一些、矮一些,大概三四层,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古旧之气扑面而来,没有半点珠光宝气。
张释清大失所望,“还以为它还有多高呢。”
冯菊娘笑道:“是你自己说它‘高耸入云’,别人可没提起过。此阁据说高寿两百多年,比邺城还要年长几岁。我也没进去观赏过,正好借此机缘一探究竟。两位请。”
阁内的楼梯更加陈旧,受到踩踏,立刻发出咯吱声,既是不满,也是警告。
冯菊娘小声提醒道:“当心,关于此阁传说不少,咱们深夜夜冒昧到访,千万要客客气气的,不可惹它生气。”
听到这番话,张释清兴致又起,既兴奋又紧张,抓住徐础的一只袖子,“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两百多年了,若是真有异常,从前的主人为何不将它推倒?”
“嘘,郡主慎言。据说至少三任主人曾想毁掉七宝阁,第一位召集工匠正要动手,突然倒地暴毙,第二位刚刚放出话来,就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第三位只是心里起了这个念头,就头痛不已,磕头请罪之后,疼痛才消。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动此阁。”
张释清哼哼两声,心里半信半疑,却真的有些害怕,靠近徐础,小声问:“你说传言是真的吗?”
“咱们又没想拆楼,管它真假?”
张释清推他一下,“别说那两个字,万一它年纪大了,听力不佳,只注意到那两字,你就惨啦。”
“哈哈。”徐础突然重重地跺了两脚,“干脆将它弄醒,让它听清咱们说出的每一个字。”
张释清的手依然拽着袖子,在徐础身上连戳几下,“平时那么无趣,该你古板的时候你却放纵。”
走在前头的冯菊娘道:“没关系,七宝阁直指人心,不在意人言。”
三人已走到顶楼,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四周一圈窗户,有的打开,有的关闭,夜风穿屋而过,颇为凉爽,脚下偶尔会踩到不知何时飘进来的树叶草枝,张释清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冯菊娘将灯笼放在地上,“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
张释清松开徐础的袖子,原地转了一圈,疑惑地问:“七宝呢?”
冯菊娘道:“早被人拿走了。”
“咦,七宝阁神通广大,不许主人……那个,却不在意宝物被拿走吗?”
“它……当时大概是睡着了吧,宝物对它来说,不过就是咱们身上的一件饰物,丢了固然可惜,但是不伤自身。”
张释清有点不信,转向徐础,“我要你用平时的无趣告诉我实话:冯姐姐是不是在哄我?七宝阁里根本没有七宝,也没有神通?”
冯菊娘笑而不语。
徐础道:“我对此阁并无了解,也不敢说冯夫人所言是真是假,但我知道,心中坦荡,无畏鬼神。七宝阁从前显是礼佛之所,所谓七宝,无非是个称呼,即便真有,也是装饰,佛像移走,七宝自然也不会留存。”
“嗯,还真是无趣。冯姐姐,我宁愿听你的说法。”
冯菊娘笑道:“听我的就对了,咱们找找,没准什么地方还藏着宝物呢。”说罢提起灯笼,到处照看。
张释清跟在她身后,“真有隐藏的宝物,也是被打扫的仆人拣走。”
徐础走到一扇敞开的窗前,发现原来不是敞开,窗户已经没了,只剩下窗棂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