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时风连连叹息。
潘楷道:“徐础虽有杀我之心,毕竟是奉命行事,与我没有私人恩怨。王妃对我潘家有恩,如果真是她要带走徐础——随他们去吧。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非杀徐础不可。”
郭时风心中骂了几句“蠢货”,嘴上却要表示赞同,“潘将军恩怨分明,令人敬佩,但是搜城不要停止,尤其要提防城外营中的梁军,以免被徐础拉拢过去。”
“当然,徐础出城只是郭先生的猜测,未必为真,何况还有高圣泽,他肯定装不了女人。这两人逃往冀州也就算了,若是还在城中,或者藏在城外军营里,必须搜出来斩杀,以免再起变故。”
“嗯嗯,潘将军可以向更多下属透漏口风,静待宁军到来。”
潘楷长叹一声,他对徐础逃走不太在意,真正感到为难的正是如何说服众多将士与自己一同另投他人。
潘楷依然摇摆不定,郭时风这时一步也不敢离开,只得先忘掉徐础,“潘将军无需担心,召将领一批批过来,由我劝说他们。”
“必须是郭先生亲自出面才行。”潘楷稍稍放心。
东都城外二十几里的路边,徐础也在同一时刻稍稍放心。
他的确换上女装,混在宫女当中,原以为破绽百出,没想到无惊无险,竟然真的能够走出城门。
冀州兵卒身在异乡骤逢巨变,无不急于回乡,出发不久就都自顾逃亡,只有数百人有意讨好梁王,依然护着王妃。
林氏无意留在东都,她清楚得很,自己对潘家的恩情只会越来越淡,无法持续太久。
她命人停下车辆,将徐础叫过来,说:“梁王与徐先生情同手兄,我亦当徐先生是小叔,凭我妇人之见,徐先生会是一名好谋士,梁王却未必……唉,我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只知道自己没有大贵之命,对别人就看不清了。或许梁王另娶是件好事。徐先生真的不随我去往邺城吗?”
徐础已在车后无人之处换上男装,站在车外,拱手道:“高圣泽与我的一位朋友还留在城里,我不能弃之不顾,冀州太远,我必须就近求助。”
“好吧,徐先生自有主见,不必我来多嘴。徐先生以善谋著称,我去邺城避难,徐先生可有一二良言指教?”
徐础也不谦虚,道:“王妃不要留在邺城,一定要去渔阳。”
“我在渔阳不碍眼吗?”
徐础笑道,“有些碍眼,正因为如此,才要非去渔阳不可。”
林氏沉吟不语,一想到将要面临的明争暗斗,对渔阳颇生畏惧。
“王妃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膝下儿女算计。”
马维最大的儿子只有十来岁,林氏万分不舍,只得道:“到了渔阳又该如何?梁王心意已定,不会改变。”
“王妃不在意名位吧?”
“徐先生每次说出‘王妃’两字,我的心都跟着一颤,觉得自己不配此称,我只想看着儿女长大成人,别无它愿。”
“既然如此,请‘嫂夫人’到渔阳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欢颜郡主,求她庇护。”
徐础改变称呼,林氏微微一笑,随即有些惊讶地说:“我听到传言,梁王想娶的人好像就是这位欢颜郡主。”
“一切未定,无论如何,嫂夫人会从欢颜郡主那里得到好处。”
“好,我信徐先生。”
徐础拱手道:“就此别过,嫂夫人见到梁王,请转告他:我还是会去襄阳,待那边事了,我会去见他。”
“嗯。徐先生一路保重。”
徐础单人匹马,身上穿着披风,寻路往南去,途中遇见一些落在后面的冀州兵,未受任何阻拦。
林氏本想赠送一些礼物,徐础全都婉拒,只带一些食物与喂马的草料,绕过东都,向汝南城的方向赶去。
鲍敦带兵去往并州,留族人守卫城池,应当还忠于梁王,徐础至少要通知他们一声,以免也被郭时风诳骗。
可是老天爷不体恤倒霉人,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徐础虽已绕过东都,眼前白茫茫一片,饶他从小在东都长大,这时也辨不出方向,只得寻个地方休息,冻得瑟瑟发抖,再厚的披风也挡不住寒风。
次日一早,刚刚能够认出路径,徐础骑马上路,积雪甚厚,东都周围如今人烟稀少,路上连道车辙都没有,马匹艰难前进。
徐础暗暗叫苦,突然发现孤身行走居然如此艰难,他还年轻,却已没有年轻人的体力。
为了给马匹减轻负担,徐础下地步行,天还没黑,他就已疲惫不堪,此地离汝南尚远,但他无力赶路,只得找一间断壁残垣,在避风处勉强生起一堆火,草草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徐础只觉得全身更加疲惫,而且头晕脑胀,身体如坠寒冰之中,知道自己这是着凉了,不由得苦笑道:“无声无息死在这里,还不如死在东都,至少有因有果,世人皆知我的下场。”
徐础强迫自己起身,将披风裹紧,牵着马匹,摇摇晃晃地上路。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迎面一群人走来,徐础什么都看不清,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宁王”,扑通倒在雪地上。
(十分抱歉,耽误太久,今天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