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宁抱关开口道:“我现在有何名?欲要问鼎天下,又要何名?”
郭时风暗叹一声,徐础之劝居然又要成功。
徐础上前半步,拱手道:“眼下宁王有三名:一是狠名,烧杀吴兵,手段之毒闻于天下;二是色名,抛舍发妻,强娶天成皇后,自古好色之徒,无出宁王之右者;三是威名,夺江东、攻荆州、占东都,已成龙兴之势。”
“嘿,我说你劝人如骂人,你还变本加厉了,来,再说说我需要何名?”
“第一仍是狠名。”
“嗯?”
“若无狠名,何以攻城夺地,令敌人闻风丧胆?”
“这个我已经有了。”
“但还不够。”
“不够?”
“远远不够,吴兵本为俘虏,身受束缚、手无寸铁,杀之容易,宁王之狠名,乃是心狠、手狠,却不是人狠,因此东都兵民宁愿逃亡,不肯归附,若是人狠,则吴州郡县早已驯服,荆州奚家亦当献城归降。”
宁抱关又冷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徐础继续道:“第二是仁名,爱一人为好色,爱众人则为好仁,宁王好色,再有一步……”
“这一条先不用说,我听着头痛,说第三条,肯定还是威名,而且是威名不足,对不对?”
徐础笑道:“若是人人皆有宁王的悟性,谋士就都轻松多了。”
宁抱关向郭时风道:“这道题留给你,徐先生要如何说我‘威名’不足。”
“襄阳。”郭时风只说两个字。
宁抱关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军师。徐先生还有话说吗?”
徐础摇头,“我等宁王‘细细品味’,但我有一件私事相请。”
“嗯。”宁抱关收起笑容。
“我有一位朋友,似乎被潘将军囚禁,他不是东都人,也不是梁王部下,希望宁王能将他释放。”
宁抱关看向郭时风。
郭时风道:“叫昌言之,是徐先生的随从。”
“你将随从认作朋友?”宁抱关不解地问。
“他是与我同行的朋友,不是随从。”
“徐先生的朋友,想必也是谋士,我倒要见见。”
徐础笑道:“让宁王失望了,他不是谋士,行伍出身,厌倦战场,随我一同退隐,所以成为朋友。”
“原来是个胆小鬼,昌言之……我有点印象。徐先生不用着急,等我问明白,自会还你这个‘朋友’。郭先生,咱们是等潘楷过来拜见,还是去见他?”
“潘楷颇生疑心,但是已无退路,绝不敢对宁王动武,所以宁王该去见他,安慰其心,也让城中剩余的兵民勿生恐惧。”
“好,那就少带卫兵,我亲自去一趟潘府。”
宁抱关大步向外走去,郭时风悄悄向徐础拱手,小声道:“只有徐先生能劝动宁王,他现在至少不想惩罚逃亡者了。”
徐础笑笑。
宁抱关只带三十余人前往王府军营,潘楷所剩部下不多,但也有近千人,单是军营里就有四五百人,而且对他极忠诚,可说是一呼百应。
宁抱关丝毫不惧,直入大门,见到潘楷之后,远远地大笑,张臂迎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大声道:“东都相别,东都再见,潘将军雄姿不减,令人欣慰。”
潘楷心中原有不少别扭,见宁王如此热情,且不拘礼节,心中大安,一得脱身,立刻跪下,口称“宁王恕罪”。
宁抱关留下吃筵席,邀请众多潘家亲友参加,他居然认得一多半人,能叫出名字,甚至能说出当初在东都见面时的一些细节。
不到半个时辰,潘家上下全被折服,连潘楷也除去心中最后一点悔意,再不留恋梁王。
徐础不肯饮酒,中途告退,被人送回大将军府。
徐础从未听到宁抱关传令,昌言之却已被释放,刚刚回来不久,见到徐础立刻跑来,连连道:“又逃一难。”
回到房间里,没有外人在场,昌言之道:“公子见到宁王了,以为如何?有资格争鼎吗?”
“能将我的吴王身份忘得干干净净,宁王是第一人。”
昌言之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心中万分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