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徐础获准与郭时风辞行——寇道孤只带他去见单于,对另一名谋士毫无兴趣。
两人来不及说太多话,徐础道:“我劝蜀王推迟一天入荆,如果郭兄能够再争取一两天,形势或许还有转机。”
郭时风苦笑道:“每多一天,都是难上加难。”
“没办法,我先见到蜀王,所以简单些,郭兄只好勉为其难。”
“嗯,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见到蜀王,他若是将我留在夔门关,我便有通天本事也用不上。”
“尽人事、听天命吧。”
徐础被带走。
次日一早,徐础被押送到寇道孤那里,车马已经备好,随行者有十几名贺荣人以及上百名中原士兵。
冠道孤已经向蜀王告辞,看到徐础,轻轻摇下头,露出一丝鄙夷。
徐础虽是囚犯,乘坐的却是正常车辆,而不是囚车,一路行进得极快,几乎不得休息,入夜之后住在驿站里,郡县官吏前来拜见,寇道孤一概拒绝。
益州有一条栈道直通汉州,赶到关口时,已是数日之后,寇道孤特意过来探望徐础,感慨道:“襄阳之战此时或许已经结束。”
徐础这些天一直没接到任何消息,心中七上八下,脸上却不动声色,“以天成之强盛,一日而亡,单于兵马虽众,强不过天成,能猖獗到几时?”
寇道孤摇头,“徐公子这几句话大失水准,想是心中已乱。”
徐础笑了笑,无从辩驳。
栈道难行,好在前无阻碍,后无追兵,走得非常顺利,一入汉州,离贺荣大军已然不远,消息突然间扑天盖地而来。
一支被单于征调来的冀州军守卫关卡,一见到使者队伍,就有人大声嚷道:“襄阳大败!襄阳大败!”
在十几名贺荣人的带领下,将士们欢呼,冀州兵卒又嚷道:“是咱们大败,单于已经带兵去往襄阳了。”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进城之后,寇道孤立刻去见守城将领询问详情。
具体情况守将也说不清,只听说奉命攻打襄阳的并、冀、秦三州军队同时大败,单于获信大怒,立刻调兵东进,昨天刚刚出发。
城中的兵卒之间却流传着各种说法,一个比一个夸张,军心显然已经动摇。
寇道孤脸色铁青地回来,下令立刻上路,尽管赶回大营。
单于昨天只来得及带走一万多名精锐骑兵,大量人马仍留在汉中城外的大营里。
一行人弃车乘马,疾行一日一夜,路上掉队者颇多,次日下午赶到大营时,只剩下二十几人。
徐础不被允许掉队,换马不换人,终于停下时,已经累得四肢麻木,心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
被送进帐篷里,徐础倒头便睡,全不管自己接下来会受到怎么的处置,也不管襄阳之战有何进展。
再次睁眼时,四周一片黑暗,徐础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接着又睡。
这回睡得不久,昏昏沉沉间听到脚步声,立刻翻身坐起,穿上靴子。
两名贺荣士兵进来,大声说话,徐础听不懂,大致明白是要自己跟他们走。
外面正是深夜,营地里却不安静,到处都有骑士奔驰以及叫嚷声。
徐础被带进一顶大帐篷里,士兵没有跟进来。
帐内聚着二十多人,或站或立,全是中原将领,徐础认得其中几位。
没人理睬徐础,过了一会从最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徐公子!徐公子到这边来。”
皇帝的弟弟、渔阳王张庚坐在厚毯上,向徐础招手。
徐础穿过人群走到近前,拱手笑道:“渔阳王安好。”
“坐下。”张庚道。
徐础坐到左手边,看向对面的人,又一拱手:“皇甫大人,好久不见。”
应国公皇甫阶扭过脸去,向渔阳王小声道:“此人乃是单于缉拿的重犯,殿下不该与他过于亲密。”
张庚笑道:“对徐公子单于虽然生气,但也有点敬佩,是杀是用还不一定呢。何况咱们现在处境相似,就不要避嫌了吧。”
“渔阳王乃单于座上贵宾,处境怎会与我相似?”徐础有些惊讶。
“都怪沈耽,他在襄阳大败,连带着所有中原人都不得信任。”
“襄阳那边究竟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没明白。”
“就是大败……皇甫将军,你来说。”
皇甫阶这才看向徐础,仍有些不太情愿,“详情依然不知,总之是晋军大败,后退数十里,单于带兵赶去支援,半路上传令回来,将中原将领都送到大帐里。”
“我居然也算是中原将领?”
皇甫阶冷笑一声。
“寇道孤为什么不在这里?”
张庚叹道:“他是单于之子的教师,有中宫庇护。”
“渔阳王……”
“别提了,我不过是碰了小孩子一下,看上去像是打,其实只是一拂,他不知为什么哭个没完,中宫很生气,已经好几天不见我了。”张庚自己也是孩子,语气却像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