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派人找我,给我出主意,送来毒药,塞外没有的毒药,如此一来,老单于之死就不会受到怀疑……”
“老单于……”
“我不想提他的事情。”单于大妻冷冷地说,将手中的刀又提起来,“你与周元宾一到贺荣营中,就会受到单于的审问,酷刑之下,谁也不会保密。”
“没错,我与周元宾都不是能受得了苦头的人。”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挣扎呢?我必须杀你,待会再杀周元宾。”
“我之前的话只为见中宫一面,其实还有一条路,比杀人灭口更稳妥。”
“嘿,你又要蛊惑人心,你以为我会上当?”
“只有再死一位单于,中宫与两子才能得到安全。”
“闭嘴!”单于大妻怒道。
“这才是你原本的计划,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徐础却不肯闭嘴,“可两子尚幼,中宫不得不等待,但是现在……”
中宫提刀走来,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她已能大致看准徐础的位置。
徐础越说越快,“单于很快就能找出书信,我若死了,谁替中宫出谋划策?”
中宫停下,手里的刀指过来,离徐础不到一尺距离。
徐础不怕刀,甚至不怕这个女人,但他不想反抗,也不想动手,“中宫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儿子着想,他们太小,中宫一旦失宠,单于必定另寻新欢……”
“不行。”单于大妻厉声道:“单于是我们母子最大的靠山,没有他,我们……现在太早。”
“事已至此,不能再等,单于志在九州,可贺荣诸部对他尚未完全信服,单于绝不允许这种时候出现意外,他会将所有知情者另寻借口全部杀死,会留下两子,可是没有中宫照顾,两子纵然长大成人,还有机会继承父位吗?”
“不行,不行……”单于大妻喃喃道。
“周元宾也不能杀,单于死后,周家就是中宫最大的靠山……”
“周家人大都恨我入骨,不杀我就不错了。”
“自家人的恩怨总能和解。”
“你与楼家人也能和解?”
徐础笑了一声,“如果非要与楼家和解才能达成目的,我愿意。”
单于大妻想了一会,“单于……贺荣大军将会溃散……”
“是,中宫将不得不退回塞外,你可以选择带哪些人回去。”
“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不隐瞒,这的确就是我的目的,所以中宫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你。”
单于大妻往前微微探身,刀尖也离徐础更近一些,“等单于死了,你就有理由骗我、杀我了。”
“只要中宫退回塞外,我骗不了也杀不了你。”
“你可以向外透露真相。”
“即便是在中原,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我的话,何况是在塞外?”
单于大妻放下刀,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单于现在绝不能死。”
可她没有再次举刀,转身走了。
徐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有那么一会,他觉得自己无法说服单于大妻。
即便是现在,也不能说完全说服,但他至少保住了性命。
再没有人过来,徐础坐到天亮,没等来食物,也没人叫他出发。
直到日上三竿,周元宾又来了,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也在鬼门头前走了一遭,依然面带笑容,甚至忘了他曾提刀来杀徐础。
“唉,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哪一步?”
“中宫去见单于,咱们留在这里等着。中宫还说……”周元宾笑着摇摇头,不打算说出来。
“她提醒你不要再上我的当,说我会用各种方法蛊惑你?”
“你与中宫都是聪明人,我就不参与了,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周元宾打开门,几名仆人搬进来床铺与被褥,放在另一头。
“徐先生不嫌拥挤吧?”
“不嫌,正愁没人聊天。”
“我可不能跟你聊天,就像昨晚……中宫很生气,说我没用。其实——”周元宾等仆人走出去继续道:“其实我杀过人,不会手软,早在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妥,并非被你说服才改变主意。”
“中宫有何打算?”
“我不能乱说,中宫现在对泄密这种事十分在意。”
“她要向单于坦白真相?”
周元宾瞪大双眼,像是要反驳,最后却道:“这原本就是你的主意,你能猜出来也不稀奇。”
“若是无人泄密,中宫很有可能获得原谅,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五成胜算。”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中宫宁愿去争取这五成胜算。”
徐础轻叹一声,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对单于大妻来说,哪一种选择的胜算都不大,相较而言,坦白反而最简单,胜算也更高一些。
仆人送来酒菜,周元宾邀请徐础同吃,“徐先生多吃些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顿。我曾经以为刘有终能够预见一切,其实他不过是个老骗子,若论远见,徐先生比他还要更多一些,你说这件事究竟会如何收场?”
“我……不知道。”徐础说的是实话。
“那就是不好收场。”周元宾神情暗淡。
外面跑进来一名仆人,急切地说:“刚刚传来的消息,单于已经攻下襄阳!”
徐础虽然不怎么喝酒,手里却习惯性地端着杯子,闻言手指一松,杯子落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