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为天刚一说出“凉州”两字,铁鸷就猜出来这是谁的主意,他先是觉得可笑,随后觉得有趣,找来军中的秦州将士以及一些俘虏,打听凉州的情况。
凉州也正陷入混乱之中,据说羌人作乱,攻占不少城池,将凉州拦腰截为南北两部。
杨家主力在北边,经过数战之后,勉强拦住了羌人,南部却岌岌可危。
至于徐础所说的古道,的确有一条,位于凉州南端,已经中断数十年,是否能够通行,秦州人说不清楚,倒是有益州兵卒声称曾见过零星商旅从凉州古道入益。
铁鸷召集众将一同商议唐为天提供的“返益之策”,反响出奇的好,益州将领其实不太愿意再经过汉州,更不愿意留在秦州,能有另一条路回家,正中他们的心事,一名将领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的父亲曾走过那条古道,一点问题没有。
即便古道没有问题,粮草也是问题,益州军带粮不多,顶多还能支撑十余日。
铁鸷派人回汉州查看情况,如果还有击败皇甫开的机会,他愿意原路返师,如果形势不妙,则留守汉中城的益州兵要携带全部粮草来与主力汇合。
与此同时,铁鸷又派人去与凉州杨氏联系,借路借粮。
唐为天也没闲着,带领数千人深入秦州,数日之后返回,既没发现贺荣人,也没找到粮草。
铁鸷长叹,他明明可以夺下秦州,可是后路已断,又没有粮草接济,他守不住这块地方,不得不带领将士返回益州。
又过几天,汉州与凉州都传回消息。
汉州郡县皆已叛益,皇甫开虽然不是汉州人,却颇受推崇,兵力与日俱增,汉中城的益州军已无退路,一见到铁鸷的使者立刻运粮进入栈道,边走边毁,宁可入秦,也不愿与汉州军交战。
汉州这头的退路彻底没了。
凉州传来的消息则含糊不清,益州使者分赴南北两边,南边的近些,最先返回,那里的凉州官吏盛情款待了使者,对借路之请却不置可否,只说自己做不得主,需要得到杨家的允许。
前往凉北的道路极不通顺,使者绕路前往,有惊无险地到达凉州,却没能见到杨家人,在边境就被打发回来——凉州虽是散州,但是杨家世代掌权,只认朝廷与同样的世家,对新兴的益州铁家全不当回事,要求铁鸷派一位可信的使者过去谈判。
铁鸷大怒,却又无计可施,从将领那里也问不出主意,只好让唐为天去将徐础请来。
“你的计策不好用。”铁鸷一见面就道。
“我的什么计策?”徐础明知故问。
“凉州借路之计。”
“是铁二将军不想走,还是凉州不肯借路?”
“凉州不肯借,让我再派一名可信的使者。”
“杨家乃是望族,且又正与羌人交战,自然要谨慎些,铁二将军再派人去即可。”
铁鸷盯着徐础,“对你来说,这条计策倒是好用。”
徐础笑道:“铁二将军又怀疑我了?”
“你想去凉州吧?从那里可以方便地前往金圣女的营地。”
徐础拱手道:“如果铁二将军派我去凉州,实不相瞒,我会一去不返,但是不会辜负所托,必然给益州军借得道路与粮草。如果铁二将军不愿让我走,亦无妨,凉州已遭截断,益州军不必非要取得杨家的同意,可以直接去往凉南,同时虚张声势,表示若不借路,就向羌人求助。以我揣度,凉南将吏十有八九会默许铁二将军通过,甚至会暗中送粮。”
“可那样一来,益州将会得罪杨家,埋下嫌隙。”
徐础点下头,“先除近患,再考虑远忧吧。”
铁鸷笑了一声,示意帐中其他人退下,向唐为天道:“放心,待会我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徐先生。”
唐为天最后一个离去。
铁鸷起身走到徐础身前,“蜀王要将你交给单于时,其实我不赞同,也曾劝过他。”
“所以蜀王当时禁止铁二将军与我见面。”
“但我没想到徐先生如此记仇。”
徐础笑了笑,无意争辩此事。
“不管怎样,蜀王是君,铁家是臣,若不能为君报仇,枉为人臣。”
“嗯。”
铁鸷沉默一会,长叹一声,“可是大将军不许我动手,说你才华盖世,得一两句指点,足以稳定一方。”
“铁大将军过奖。”
铁鸷脸色微沉,“攻打汉州就是你的主意。”
“铁二将军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铁鸷又叹一声,“是我失策,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脸回益州?”
“将益州子弟平安带回,就是最大的理由。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只能胜不能败,则铁二将军与庸将无异。”
铁鸷眉毛一扬,随即笑了,“我可以派徐先生去凉州,但有一个要求。”
“请说。”
“你告诉我实话,益州究竟是谁称王比较好?”
徐础正要开口,铁鸷马上补充道:“我知道这句话有不臣之心,但是……但是蜀王的儿子全都太小,难以服众,如果因此丢掉益州,蜀王地下有知,也不会原谅我们铁家。”
“这句话是铁二将军替谁问的?”
“我不能问吗?”
“是铁大将军?”徐础坚持问下去。
“不是。”铁鸷犹豫之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