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了。”李源甚是豪迈:“晏爱卿,你要协助锦衣卫缉拿章王叛党,一个露网之鱼都不许给朕放过。”
眼见皇上发了话,晏清玉向左迈出一步,宽袖一拢,躬身道:“臣遵旨。”
下朝后,适才出了宝和殿,一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便将牧家父子团团围住,上来恭维庆贺。父子二人客套的迎合着,这番景色倒不是他们想看见的。尤其是成了人精儿的牧庆海,唯恐小儿树大招风,引来不是灾祸。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些官员,父子二人并肩往宫外走,牧庆海嘴边不时提点着儿子:“容儿啊,你剿灭反党自然是功勋一件,但为父警告你,切勿生骄故纵。你身在机要位置,手中大权在握,朝野里难免有人看不惯你。如今加封左都督,又被赐了莽袍,今后为人更要谨言慎行,免得引发不必要的口舌之争,为皇上添忧。”
牧容虚心听着,颔首道:“儿子心中有数,父亲请放心。”
牧庆海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拉起牧容的手仔细捏了捏,“近些日子怎么清瘦了?”他仰头看着儿子,有些凹陷的眼窝里尽是慈爱,“你二娘最近老念叨你,弄得为父耳根子生烦,得空你回府来看一眼吧。”
牧容和长姐牧瑶早年丧母,一直都是由妾室刘夫人照顾。刘夫人无出,对姐弟二人亲如母子。
一想确实有段日子没回府了,牧容略带歉意的说道:“儿子知道了,得空回府给二娘赔罪。”
牧庆海眼光一亮,忽然想到了点什么,“对了,前几日为父跟礼部尚书在府中小聚,恰巧提到了你的婚事,那吴尚书家的千金……”他一斜眼,见儿子面色不悦,倏尔改了口:“罢了罢了,你已经长大成人,随你意吧。”
见父亲挺识风趣,牧容含笑道:“父亲莫急,儿子有了心怡之人自会让父亲上门提亲的。现在锦衣卫公事繁忙,儿子身为指挥使,自当遵守内部法纪,实则不易谈婚论嫁。”
“就你道理多。”牧庆海嗔他一眼,又嘘寒问暖的交待了几句。
出了宫门后,父子俩分道而行,然而牧容的轿子并未着急离开。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晏清玉终于从宫里出来了,袖阑里似乎还捏着一本密折。他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那密折,是锦衣卫呈上的反党名册。
晏清玉神情凝重,原本就是个浓眉大眼之人,如今乍看起来面相愈发狠戾了。小厮见他出来了,轻车熟路的为他掀开轿帘。这头正准备上轿,忽听一个熟悉声音喊住了他——
“晏大人,请留步。”
晏清玉的步子顿了顿,循声看去,只见牧容不扬微尘地朝他走过来。
二人互行一礼道,他讨好的笑道:“下官恭贺牧大人荣升左都督。”
牧容回以一笑,“虚名而已,提它做什么。”
“牧大人真是淡泊名利,下官佩服,佩服。”晏清玉又一呵腰,“大人可是在等下官,不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晏大人上密函到圣上手里,想协助锦衣卫侦办章王一案,谁知圣上未允。”牧容微一皱眉,看似有些担忧,“如今本官擅作主张,将缉拿叛党之事移交给大理寺,可是唐突了?”
呵,假慈悲。
晏清玉心头暗忖着,眼底闪过一瞬异色,依旧是不以为意的口气:“哪里哪里,能为圣上分忧,协助锦衣卫缉拿叛党,实则是下官的荣幸,牧大人这是多虑了。”
“也是。”牧容温然带笑道:“大理寺那么想插手锦衣卫的事,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的确是本官多虑了。”
晏清玉被噎了一下,干笑了几声,黝黑的皮肤渐渐鼓起红晕来。
牧容睇他一眼,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了。踅身的时候,他唇边扬起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不加掩饰地晃进了对方的眼眶里。
等他的轿子走远后,晏清玉面色忽变,缩在宽袖中的手将密折捏的咯咯作响。他向来憎恨这群朝廷鹰犬,杜衡倒台后,原本以为日子会太平,谁知又冒出个姓牧的,不但挡他道儿,还屡次前来招惹。
思及此,他直直盯着远方,勾起的唇角裹挟出几丝邪气。世家也好,皇亲国戚也罢,且就狂妄吧,到头收拾起来才叫有趣。
上轿时,长相白净的小厮在他耳边嗫嗫道:“大人,青莲会那边来信儿,说要劫诏狱转移小世子,请您帮打点一下。”
晏清玉面不改色的坐上轿子,将那皱巴的密折摊开放在腿上,如椎的手指在密麻的名单里划了一圈,最后落到‘青莲会’上,狠劲儿点了点。
这帮狗东西还真是派不上用场,还没营造点混乱局势就被牧容端了窝。若不是他多留了个心眼,恐怕今天接受廷杖的也得加上他了。
“这点能耐还想劫诏狱?”晏清玉鼻间一嗤,眼尾流携出一丝轻蔑来,“一群叛党,杀,一个活口不许留。”
当卫夕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原纱色的罗汉帐,胳膊上隐隐作痛,她这才记起来,自己死里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