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夕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碗破粥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她拿出一块豆沙酥饼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下肚后,这才发现锦袋里还有他物。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花青瓷盒,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加工纸,纸面蕴着光亮耀眼的颗粒,应该是官家之物。
她狐疑的打开,纸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谨小慎微。
“……”
卫夕倏尔清醒了,嚯地抬头一看。只见正上方的瓦片被人从外面掀开了,给这间全封闭的幽闭室开了一个不大的天窗。
殊不知她这个出其不意的抬眸动作让偷窥的牧容怔了怔,那双晶莹水润的眼眸登时慑住他的心神,一个不留意,差点从房顶滑落下去。多亏他及时攀住了檐口,这才稳住了身体。
年初德妃回家省亲,得知他还未定亲后,她笑吟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容儿啊,人有七情六欲,凡夫俗子皆是无法避免。这感情一旦起了,你想逃也逃不了,对方的一瞥一笑便能让你神魂颠倒,你且试试看看吧。”
当初他只是笑而不语,权当是长姐宠冠六宫,性子愈发矫情了。
可如今,他是信了……
卫夕听到了屋顶上窸窣的瓦片响动声,垫了垫脚,想看清雪中送炭之人究竟是谁。可是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块儿如墨的夜空,还有几颗盈亮的星子。
然而她似乎能感受得到,一直有道灼热的视线在凝着她,踌躇了半晌,小声试探道:“君大人,是你吗?”
牧容一愣,垂眸盯着她傻兮兮的模样,面罩下的眉宇不悦地攒了攒。
卫夕见上面没动静,想了想,又换了一个名字:“花六?”
心底的情动成功被她逼退,牧容咬咬牙,将瓦片咔一声盖上,不扬微尘的落地后,忿忿的瞥了一眼幽闭室生锈的铁门。
也不想想,若是没他的准允,君澄和花六敢给她私自送东西么?还号称密探翘楚,脑仁分明也就核桃大。
他轻轻冷哼一声,这头刚一踅身,眼前忽然寒光一闪,让他的瞳仁骤然一缩。牧容一个侧身轻盈闪过,左手二指已将飞来之物夹住——
正是锦衣卫特有的追魂镖。
稍远处闪出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影,劲装皂靴,唰一下抽出绣春刀来,锋利的刀刃在暗淡的月色下泛着熠熠寒光。
“什么人!胆敢私闯新营禁地,还不快束手就擒!”张青山大喝一声,步步紧逼。
牧容身手不凡,大可一走了之,此时却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精壮的腰板挺得笔直。有些话他还想与张青山讲,如今碰到也好,免得多费功夫去寻了。
待张青山举刀快步接近后,他不疾不徐地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神韵清和的面容来。
张青山原本怒目圆睁,看清来人后身体一怔,骤然收住了步子,惊愕道:“指挥……”
话没说完,便被憋了回去。
牧容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随后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追魂镖交换与他,细声道:“张教头,借一步说话。”
将指挥使引入自己房里后,张青山战战兢兢的为他斟上粗茶。
今夜轮到他当值,巡查到偏僻的幽闭室时,赫然发现屋顶上猫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他躲在一旁窥了好久,却见那黑衣人竟然给在此受罚的卫夕送东西,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本以为是队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没想到竟是指挥使!
张青山心头的诧讶还未褪去,举着茶壶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心说莫非卫夕的靠山是指挥使大人?联想到今日给她的一拳,脊背顿时冒出了冷汗,放下茶壶,忐忑不安的站直了身。
牧容倒也不驳手下人的面子,呷了口热茶,眼角含笑地瞥了一眼张青山紧绷的脸,“不必这么紧张,本官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卫夕和卢秋水起争执一事。听说当时张教头也在场,你且说与本馆听听。”
“是。” 张青山偷偷咽了口唾沫,暗忖着十有八九自己是猜中了,拱手呈敬上去,了出来,包括他出手伤了卫夕的事也没敢隐瞒。卢卫两人起争执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指挥使的耳朵里,不难推敲到有探子潜在新营里,他隐瞒不报,说不定会捞得一个更惨的下场。
好在牧容面无愠色,似乎并不在意他出手的事,只是道:“幽闭结束后给卢秋水换个房住,把这两人隔开,免得再添乱子。”
“卑职遵命。”张青山颔首,暗暗松了口气,凝着指挥使如玉般的脸孔,忖度道:“大人,敢问您和卫夕……”
点到为止,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现今来说,锦衣卫在朝野中呼风唤雨,许多人削尖了脑门也想往里面挤,自然而然的,新营里不乏官家后代。这批有门路的人也会提前送些银子给他们,请求教头多多照拂。既然指挥使亲自给卫夕送东西,两人的关系势必不凡,然而却没有提前给他这个教头打招呼,这倒是让他心生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