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躺着也中枪,卫夕心头百十个过意不去,“这人……不会被冻死吧?”
“烤着火还盖着飞鱼服,要是这还能被冻死,那他也不用活了。”牧容解开玉带,褪下蟒袍支在木棍上继续烤起来。
潮湿的中衣浸满了干涸的血点,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硕欣长的身条来。
卫夕仰眸凝着他,不知是不是被火堆烘烤的事,脸颊忽然变得热腾腾的。
不得不说,她喜欢他的身材,温润中又带着男人味。那血迹浸在他身上,遽然生出一丝病态的美感来,极力拉扯着她的视线。
脑中走马灯似得闪出不少十八禁的画面,卫夕羞赧的回过神来,拍了拍染满红晕脸颊,“……你冷吗?”她揪了揪自己身披着的肥大袍子,很大度的说:“这个给你披吧,我现在不冷了。”
牧容愣了愣,复而笑眼盈盈的看她,“不用了,我在边关吹了那么多年冷风,早习惯了。”
言罢,他收回了眼神,橘色火焰映在他眼中,却怎么也暖不起来那片清辉。
卫夕撇嘴唔了声,老老实实的抱着膝盖蜷缩着,不再说话。总在乱跑的余光察觉到了他的落寞,她猜思一会儿,喏喏道:“大人,你在担心君澄他们吗?”
牧容没多言,“嗯。”
卫夕抿了抿恢复血色的唇瓣,“……那他们不会有事吧?”
牧容闻言蹙了下眉,嘴上却说得笃定:“不会的,算算时辰,遂邺百户所的锦衣卫早该到了。”
也是,号箭早就发出去了,遂邺的人早赶慢赶也该到了。思及此,卫夕稍微轻快吁了口气。
牧容将手头上的蟒袍翻转过来,淡淡瞥她一眼,唇畔衔着抹浅淡的笑意,“君澄说到一定会做到的,咱俩也别多担心了。好生休息一晚,天亮了就往遂邺赶,早点和他们汇合。”
这般光景干着急也没有用,卫夕只得乖巧的点点头,“嗯,好。”
火堆燃起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绰绰地交错在一起。她叹了口气,将手贴近火焰。微暖将她紧绷的身体渐渐融化,眉舒目展的模样像只慵懒猫咪。
牧容含笑看她一会,轻启薄唇道:“方才可是害怕了?”
“……有点。”卫夕愕了愕,如实说道。
见她敛眉嘟嘴的模样甚是委屈,牧容心性袭来,轻快的揶揄起来:“真是难得,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密探竟然会害怕。”
“嘁,密探也是人好吗?恐惧是人的本能,只不过有人会或多或少的压抑它而已。”卫夕嗟叹不已,忽然想到了那些倒在自己绣春刀下的亡魂,神色随之沉了沉。一个守法好公民真的成了侩子手,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心头说不出的怅然。
许久后,她话音里甚是落寞,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大人,杀了人是不是注定当不成好人了?”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牧容愣了一记,眸中闪过一股异色,稍纵即逝,变得脉脉轻柔。这样迷惘的疑问他格外稔熟,在他亲手杀掉第一人时,他也这么问过骠骑大将军。
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夏季,那名敌国探子双眼圆整的倒在他脚下,脖子里噗噗地往外喷溅着血花。
心头稍感压抑,他深吸一口气,呶嘴示意了下墙壁上的影子,似安慰她,又似在安抚自己:“光明照在你身上就会投下黑暗,好人和外人的定义无非就是对方有没有触及到你的利益。一旦有损与你,好人也会变成坏人。”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卫夕,“行事的时候不愧初心,你便是好人,何必再顾他人眼中的你?”
见卫夕依旧是哑然失神,也不知听没听的进去,牧容没奈何的勾了勾唇角,暗绣飞鱼纹的皂靴向左侧一划,轻轻碰了碰她的脚尖。
“……怎么了?”卫夕登时回过神来,仰头看他,那双小鹿眼里星辰闪烁,亮湛湛的煞是好看。
牧容滞了一霎,眉眼渐而变得谦和,徐徐地转移了话题:“你若真的害怕刀光剑影,那以后就不必压抑了。本官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保你平安,绝不食言。”
火光映在他俊美的侧颜上,那双秀长的眼眸悄然泛出内敛的精光。
卫夕懵懵地眨眨眼,方才的忧思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头顶。不知不觉中,她忽然想到了他那句状似表白却又似玩笑的话。
询问话萦绕在舌尖,她张了张口,复而又想到了什么,神色紧绷道:“大人,方才那玉面狐说有不少人要取你脑袋,这……是真的吗?”
牧容闻言情绪渐敛,面上波澜不惊,并不打算掩饰,“锦衣卫视皇权为尊,缉查打压各地崛起势力,无论对方是好是坏。这番烫手货必然会让人对我恨之入骨,勾结武林中人亦或是暗养杀手,想要取我脑袋的人不在少数。”
卫夕哑然,常年在刀锋上行走,稍有不慎那死的便是自己。如此看来,牧容横竖看起来都是个恪尽职守的人,可伴君如伴虎……她真怕他最后吃力讨不到好。
牧容察觉到了她耐人寻味的眼光,失笑道:“别哭丧着一张脸,本官的脑袋哪是这么容易就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