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好似破了个大洞,疼的他嘶嘶吸着凉气。浅浅埋藏的爱意一下子就涌上脑仁,过往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被他翻腾出来。
唐子再也不想按捺自己,握住徐婉宁消瘦的手,贴在脸颊处哽咽道:“你个傻姑娘,不就是入赘吗?你不说,又怎会知道我不乐意?”他咽了咽喉,眼睑下方蕴着一道儿晶亮的泪雾,“若你死了……要我怎么活?”
在往常,他从未进过徐婉宁的闺房。如今这一来,却不想走了。在她床前守了一天,徐婉宁都没有醒过来,好在陈忠说她没事,要不然他真会疯掉。
犹豫徐家夫妇已经年迈,傍晚时分,卫夕自告奋勇地过来替换他,“唐大哥,你先去用晚膳吧,我在这里照顾她。”
唐子有些恋恋不舍,“我不太饿,再守她会吧。”
“人是铁饭是钢,把你饿坏了,婉宁妹妹又要心疼了。”卫夕抿唇狎笑,安慰道:“陈忠说了,她只要好好调养就行,并无大碍,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等她醒过来,我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别让这个傻妞失望。”
她说的语重心长,眉眼里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感。唐子被她说动了,认真的点点头。
将徐婉宁交给了卫夕,他面色凝重的走出了屋门。他素来胃口好,今日却匆匆吃了几口,味同爵蜡。
唐子难以继续,只身离开了偏厅,顺着回廊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到眼前突然冒出一双织锦绣文的皂靴时,这才停住脚步,蓦然抬起了头。
牧容挡住了他的去路,面上带着清浅自然的笑意。
唐子愣了愣,后退一步,拱手呈敬上去:“见过指挥使大人。”
“不必多礼。”牧容抚了抚暗金色的袖缘,温然道:“徐姑娘可是好些了?”
唐子如实道:“已经好些了,面色比方才红润了,多谢大人关照。”
陈忠医术高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便能将人拉出鬼门关。牧容颔首示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踅身走到廊柱旁,修长的手指夹下一片竹叶,“唐景,你认为男儿应当志在何处。
他并未看他,只顾着摆弄手头的竹叶。
这话让唐子怔了一记,忖度须臾,凝重道:“小人愚钝,兀自认为男儿应当征战四方,为国效力。
牧容眸中闪过一股异色,扭头看他,“既然你有此想法,为何不去从军?”
唐子牵起无奈的笑容,直言道:“小人家境贫寒,若想从军则需要跟军头上缉供钱,而那笔银子……小人拿不出来。”
大华人丁兴旺,无战之年军士都是自行招募,从军不收分文并且发放月钱,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供钱”这一项东西。
“呵,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军头都敢贪张枉法了,看来锦衣卫的力道还不太够。”牧容依旧是眉舒目展,声音裹挟着戏谑的意味,手指一动,那片竹叶被残忍的撕裂。
这事涉及官家,唐子保持缄默不在表态。
牧容瞥他一眼,淡淡转移了话头:“对于徐姑娘寻短见的事,你又什么想法?”
“这……”忽然又被戳到了心头的伤口,唐子眼神黯了黯,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是我不好,让她受苦了。”
“只要能和心爱之人厮守,入赘也没有什么难堪的,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入赘。”牧容负手而站,双眸锐利如鹰,“既然你认为男儿志在四方,那就应该不拘小节才对。”
唐子一时哑然,敛眉低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思。
牧容也不逼他,卫夕托他带的话已经带到,旋即换上笑容宴宴的意态,“本官先回去了,你且好生想想。”
未等唐子说什么,牧容绕过他的身侧,行了几步,却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意味深长叮嘱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一步走错,步步将错,望你谨慎抉择。”
夜幕逐渐袭来,风又开始变得寒冷。
唐子杵在原地,吹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天上已经星斗密布,他仰眸凝望,冬日的寂寥还未褪去,他的心境却霍然变得朗阔起来。
他父母早逝,自由长在这徐府,说白了,也算徐员外的半个儿子。机缘巧合,他爱上了徐家千金。细细一想,能和心爱之人有个家便好。若他还在过多奢求什么,那便是厚颜无耻,岂不是负了婉宁妹妹的心意?
后院的书房被锦衣卫征用,此时灯火通明,牧容正襟危坐,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纸苍劲有力的小楷。
“义子牧容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