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之前被别人跪得习惯了,这会儿秦莫图看着跪在身前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曲身搭住老人的双手,说道:
“老人家,受不起受不起,先起来说话!”
那老者在秦莫图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依然攥紧着后者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抹掉眼角的泪水,老者侧身将三人让进屋子,冲着饭桌旁站着的一位老太说道:
“再去添些碗筷!”
那老太双手裹在围裙之中,显然刚刚做过饭菜,得到老头子的言语命令,却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抵不过老头子的严肃眼神,走进内屋重新拿出了三副碗筷。
秦莫图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一张破旧凳子上,伸手招呼着一旁四顾审视的沈伴凤。
老头儿进了里屋,搬出两张更显粗旧的柳枝编成的藤凳,将其中一张小心翼翼放于沈伴凤身后,然后瞅了瞅花容月貌的叶飞鱼一眼,饶是这般年纪,也略微有些晃神。
甩了甩脑袋,老头儿将藤凳放在秦莫图身边,对叶飞鱼说道:
“姑娘坐这里。”
叶飞鱼向那老头儿轻轻一笑,迈开莲步来到秦莫图身边,先是朝老头儿施了个万福,然后坐在藤凳之上。
饭桌上摆有两个碟子,虽然热气腾腾,却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糟糠野菜,还有一口不大的瓷锅,盛着香喷喷的米饭,即使盖着顶盖,也挡不住香气四溢。
秦莫图毫不客气地将面前的空碗递向旁边候着的老太,实在是饿坏了,似乎早就忘了刚才那老头儿的老泪纵横。
对于一向粗线条的秦莫图,沈伴凤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夷,同样坐下身来,看向那老头儿,语气生硬地问道:
“老人家刚才何故如此?”
嘴里塞满了香喷喷的米饭,一时间说不出话,秦莫图在听到沈伴凤的言语后,只能瞅着那老头儿一个劲地点头。
见到此景,刚才还有些不情愿的老太看到秦莫图的模样,没来由一阵喜欢,面色慈祥地看着后者,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别过头去小声抽泣起来。
老头儿看到自家老伴儿在那伤心落泪,轻轻叹气一声,磕了磕早已没了烟草的烟斗,将烟杆子重新含在嘴里,满脸愁容地说道:
“几位少侠叫我老孙头儿就行,说来惭愧啊,本不想连累几位,但老头子实在没法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那闺女入了那贼窝,给生生糟蹋了啊!”
听到这里,沈伴凤大概已知晓一二,估计又是哪一伙强盗悍匪掠了这老头儿的女儿,押到山头上去做那压寨夫人了。
出来行走江湖也有两年多,这种事情见了很多,若是平常,她沈伴凤自不会发善心管这闲事,可这一次那愣头青秦莫图吃了人家的饭菜,毕竟吃人家嘴短,她也就耐着性子听那孙老头儿讲出始末。
老孙头儿自然不会知晓沈伴凤的凉薄性子,想到自己那孝顺知礼的闺女,很可能已经被那伙强盗给糟蹋,再次老泪纵横起来。
看到老孙头儿这般模样,秦莫图使劲咽下那口饭菜,也大概知晓了老孙头儿的女儿可能遭了算计,便出声安慰道:
“老孙头儿,慢慢说。”
“我们孙家村穷乡僻壤,村子里也就二十来口人,离那城里有些路途,大伙儿希冀着能过上隐居山林的清闲日子,苦是苦了些,却也乐在其中。”
“不成想这地方有个自称‘熊大’的山大王,攒下二百好手立了山头,周围几个村子都是这‘飞马寨’的嘴中肉,咱们寻常百姓,种地本事没得挑,可要是让咱拿起锄头对抗那帮亡命悍匪,真是有心无力。”
“几个村子的老村正商量着,到哪儿都有这些欺凌弱小的强盗,既然惹不起躲不起,那就只能老老实实交些租子。”
二十年都在锦衣玉食的王府里潇洒,秦莫图从来都不知这些寻常百姓的苦楚,这一次听了老孙头儿的一席话,心里倒是有些感伤,也不打断老人家的唠叨,听得聚精会神。
“可那‘飞马寨’最近新来了位二当家,叫什么吴当桂,老孙头儿一辈子没个子嗣,我那闺女虽是捡来的,却也是我和老伴儿心头的一块肉,正是婚嫁的年纪,本想着给她找户好人家给嫁了,却不成想昨日那吴当桂走马巡视村子,瞧上了我那孝顺的闺女,二话不说就给抢掠了去,还给扔下了十两银子。”
“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黄金万两我那闺女也不能给土匪做压寨夫人呐!”
说到这里,老孙头儿泪水爬满褶皱老脸,拽着老伴儿跪在地上,就欲给秦莫图三人磕头。
秦莫图见状赶忙离席站起,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然后看了眼身旁依旧古井不波的沈伴凤,说道:
“既然遇到这等荒唐事情,又承蒙老人家的一饭之恩,这事儿我们管定了!”
“多谢少侠,多谢少侠啊,老孙头儿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