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凉本身三十出头,毕竟成名也有五六载,算得上年少有为,在春秋战事中屡立战功,作为先锋大将登上无数座城头,四年前那场尸骨遍野更满城的灭齐一战,便是贺凉头一个登上齐国都城临川城!
那时便是现今北海王秦祈手下一员得力干将,大秦马踏中原之后,当今天子悉数点功,便“忍痛割爱”将贺凉“赐”与北海王,而贺凉在秦祈这里最受重用,领兵据守古登,在青州风头一时无两。
秦莫图几人来到将军府后院“藏书房”,贺凉毕竟办事妥贴,早已传令下属,在秦莫图几人离开吴家庄之后,便入庄料理后事。
“藏书房”虽名字尽显书生意气,却是贺凉平日用来画灰拟战之地,亦是“厚”待贵客之所,整个将军府光是客房就达上百间,像“藏书房”这般大小的厅堂也有几十间,但大多是摆设。
贺凉一生清俭,在大秦军中是出了名的,三千军伍常年驻扎城外一处空旷营地,这将军府占地几十亩,奴仆下人却只有一手之数,委实清冷得很。
将秦莫图四人让进房内,贺凉吩咐老仆拿酒取菜,待几人先后落座,便亲自一一倒了些茶水。
顾欢左顾右盼,瞧见“藏书房”那尊相当恢弘的沙盘还算入眼,桌椅皆是市井廉价易得的杨木材质,房内也装饰简单,毫无正四品扬武将军的富贵排场。
“王爷见笑,末将府里太过简陋,不过虽然饱不得眼福,那酒还算凑合。”
贺凉坐于秦莫图下首,微微抱拳,不免赧然,而秦莫图笑意温醇,再无市井泼皮那般嬉皮笑脸,轻声说道:
“几年不见,贺大哥当真见外的很,你我二人这般知根知底了,还真要我说些,大秦皆知将军军功无数为人却恭俭的奉承话吗?”
贺凉微笑摇头,伸手示意桌上几位饮茶解乏。
秦莫图端起茶杯嗅了嗅,便嗅出是那头苦“六安片儿”,颇有茶道大家风范的轻饮一口,闭眼嘴唇蠕动,似是体会其中味道。
顾欢见状翻了个白眼,单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一口喷出,伸出舌头不停扇风,满脸涨红,嘴里不忘骂道:
“这他娘什么玩意儿啊!烫死老子了!”
新茶一般不用滚沸新水来泡,却也多为烫水,才可煮出味道,顾欢显然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且多饮酒不喜茶,自然不知其中道理,这一次好歹吃了一回亏,瞧在秦莫图眼里好生欢喜。
沈伴凤亦是嗤笑一声,明显挂不住面子的顾欢尴尬非常,指着贺凉大声道:
“那什么将军,老子是来喝酒吃肉的,弄这些淡出鸟来的东西糊弄谁呢!?”
贺凉并不生气,拿捏准了顾欢的暴跳性子,轻笑一声,淡淡说道:
“顾大侠莫急,好酒一会儿便到。”
“嗯?你认识我?”
“样貌上倒是认不出,可江湖上有谁不认识顾欢的‘血头颅’大刀,贺某征战沙场多年,对这般杀气汹汹之物,倒还亲近些。”
顾欢撇了撇嘴,估计又是不屑一顾,示意贺凉再给续上一杯“六安片儿”,便不再作声。
秦莫图看在眼里,越发觉得顾欢的可爱之处,浅酌慢饮,对贺凉问道:
“贺大哥这些年还是未曾娶妻?”
“像末将这样的沾血粗人,杀气太重,许多姑娘见了怕得紧,哪有机会相濡以沫。”
听到秦莫图话语,贺凉难得面色微红,低下脑袋微微轻摇,秦莫图见了亦是不停摇头,显然不敢苟同。
“像贺大哥这样温文尔雅仪表堂堂而又勇武无双的男人,哪个姑娘见了不心花怒放怀春似猫?贺大哥就别再谦虚了。”
贺凉微笑摆手,正好此时老仆拎来了两坛陈酒几包吃食,便赶紧起身接过,摆手示意老仆下去,亲自开封解带。
一股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顾欢的双眼顿时离不开那两坛酒,就连沈伴凤都是微微侧目,显然对桌上几人来说,除却叶飞鱼,这陈年花雕的魅力更胜小茶。
顾欢倒不见外,抢过一坛,也不用碗,咕咚咕咚仰头倒灌,待喝下小半,“哐当”一声将酒坛砸在桌面,撕下油包纸里的一只叫花鸡腿,囫囵吞枣般几口吃下。
哈哈大笑一声,顾欢嘴里不停喊着“真他娘的爽”,顿时惹来沈伴凤一阵斜眼。
贺凉微微一笑,拿起另一坛酒给剩下几人倒满,轻声说道:
“这几日府里伙夫刚好家中有事,所以只能到街上买了些可口吃食,惭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