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四年初夏,天气越发炎热,但在一望无际的北莽草原上,却是一片春草悠悠,数不尽的绿意盎然春风依旧。
北莽,在春秋乱战之前的大周王朝就已存在,那时候还是骑马游猎傍水而居的草原游牧人,因此在中原人眼中,有个极其讽刺的称号,蛮子。
但在中原内乱不止的春秋,被称为夷狄外族的北莽就在蠢蠢欲动,多次试图趁乱南下以图中原。
若不是被一股南人北上的衣冠洪流冲散,这会儿指不定大秦王朝还要在萌芽之中,甚至连萌芽都欠奉。
此时的北莽王朝,当然在北莽人的眼中,是大莽王朝,已经被中原同化了少许,也有了点男耕女织的味道。
只不过南朝人带来的这股风气,在北莽旧部草原气息的排挤之下,有种岌岌可危的惨淡模样。
疆土就那么多,并不会因为历史变迁就多了几百里或少了几千亩,相比于中原的富饶易居,北莽人居住的西北,或草原或大漠。
大漠里常年风沙滚滚,草原里虽然安静许多,可也不似中原那般“安静”,也是烈风阵阵卷起满眼荒芜的最自然之地。
因此要说北莽虎视中原,倒也有人家自己的道理,谁都不愿意蜗居一隅,常年吃黄金沙喝西北风,谁都想要到中原去听一听绕梁三日的靡靡之音,尝一尝齿间流芳的山珍海味。
今日北莽的王帐内,除了习惯便衣主事的北莽皇帝和老神在在的国师宋听侯,还多了许多在北莽王朝身份显贵的贵族功勋。
烹牛宰羊,美酒洒满席间,此时十数位上了年纪却不减英豪的文臣武将却都没有留恋眼前的美味佳肴,个个争吵得面红耳赤,就连平日里最是稳重端庄的北莽国师宋听侯,都会时不时抬起眼皮皱一皱眉头。
帐内泾渭分明,倒不是文左武右的两字排开,而是草原旧部在两大皇亲大姓的打头之下立于一侧,而另一侧多为南人北上新入北莽王朝封侯拜相的一众中原人。
显然是草原大部的一员武将,不顾礼仪地呸了一口,指着对面一名身穿文官服的年迈老者吼道:
“钟庆,莫非还在念着中原的老家不放?既然这般畏畏缩缩,何必跑到咱们大莽来受委屈,滚回你那江南老家,老子早就瞧你们这帮中原鸟人不爽了,如此大好时机,竟然还在口口声声稳妥稳妥,贻误了战机岂是你们这帮鸟人担得起的?!”
年迈老者被那武将的脏话气得不轻,伸出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人,“耶律弘康,打仗非儿戏,岂能说打就打,中原本就装备精良于我大莽数倍,在天时地利上也占尽优势,老夫不主速战并非不战,而是提醒陛下要把握好时机,这也有错吗?”
“别跟老子唧唧歪歪的,我耶律弘康在草原上征战沙场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个书房里翻书写字呢,好好当你的谏言郎就是,谁给你的勇气在军国大事上指手画脚?要论读书写字,老子服你,但是论打架,老子一个打你几十个都不在话下,闭上你那鸟嘴吧!”
钟庆身边一位年纪稍小的中年文官抚了抚老者气得直抖的胸口,指着耶律弘康大声喝道:
“耶律弘康,说事归说事,别带脏话辱人的,我看大莽王朝这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草原上的莽夫污染的,成何体统!”
一身草原胡服的耶律弘康听到那中年文官的言语,顿时急眼。
也就是王帐之内须卸去武器,要不然非得拔出胡刀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老子几十年的脾气,陛下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刘三乾,记住这是大莽,不是你那被灭的东越,要讲究滚一边讲究去,别在老子面前娘们儿叨叨的!”
“你!……”
那被唤作刘三乾的中年文官指着耶律弘康,手指轻颤,显然被后者的粗话野仪气炸了肺。
“好了……佳节,你怎么看。”
就在此时,一身寻常中原人早起更衣最喜穿的宽袖长袍装扮的北莽皇帝慕容添霞,压了压手,转头看着左首一位闭目养神的披甲武将。
与王帐门口处针锋相对的文官武将不同,越是靠近内里的一众臣子,越是缄默。
不管是慕容添霞左手边的草原旧部大佬,还是右手边新晋北上而来的文臣武将,都是闭目养神等着皇帝发话,这也是为何他们能站得离皇帝更近的缘由所在。
皇帝开口,王帐内前一刻还吵得热火朝天的两方势力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皆是低下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