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就是那些,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虽明面上说不让动这些,私底下那些脏腑的事情一桩不少。锦绣只怕是吃苦了,她能熬一夜已是不易,拖久了夜长梦多。”
知薇浑身发冷,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真没想到吴司仪竟敢滥用私刑,锦绣怎么说也是宫女,宫中女子皆是皇帝的人,她这般对锦绣,就不怕将来出事惹麻烦?
群芳比她早进宫几年,历练也多,对这种事儿早已见惯不见:“你这话是没错,但宫里女人岂止千千万,皇上哪顾得过来。哪一年不得死上一批人,你又见谁遭过报应?所以我劝你,唯今之计是得赶紧把人救出来,否则迟了,锦绣的小命不保,怕是连你也要搭进去。”
知薇回了屋后整个人跟从冷水里捞起来似的,全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人也不住打颤。群芳说得对,她不能再这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再不去锦绣,即使到时候人活着回来了,又能撑得了几天?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若伤口溃烂发炎,说死也便死了。
一想到锦绣要死,知薇心里止不住地难过。她们相处三年,感情早已胜似姐妹,她无论如何做不到看着对方为了她去死。
那一刻她又重新燃起了去见皇帝的念头。
只是怎么见却是个大麻烦。她坐在床头努力稳定情绪,不知怎的傅玉和瘦削的背影一遍遍从眼前划过。明知宫女不能私交外男,但到了这个份上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刚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回药圃去了,若他这会儿在……
知薇来不及细想,披了件半袖便要出门。雪容正巧从外头进来,见她这样便问:“你这是去哪儿?”
知薇冲她摇摇头,低声道:“你只当回来后便不曾见过我,万一我出事儿,你也可以推托干净。”
说完她匆匆离去,剩下雪容一人立在那里出神儿。然后她转身去找了姐姐,把方才的事情和她一说。群芳听过后神情一敛,抿唇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若能成将来保不得飞黄腾达,若不成也就是一条命没了的事儿。咱们这些年在宫里看的事情还少吗?她还算运气好,到底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几分。多少人不过别人说一句话,稀哩糊涂便送了命。你便听她的,当不知道吧。”
雪容想了想,默然无声。
知薇绕道走了后门,从后面的一大片花田穿过,踩着满地的泥泞拐进了药圃。她不敢往前头走,大白天怕被人撞见。这花田与药田接壤处鲜少有人来,她便挑了这条路来走。
只是这里压根儿也谈不上有什么路。原本就是一片泥地,昨儿夜里又下了场雨,将那地浇得透透的。知薇一脚踩下去总能带走三两泥来,等走到傅玉和的小院前时,鞋袜已被烂泥糊满,裙摆处也是一片狼籍,整个人又累又喘,活似刚翻过两个山头似的。
小安子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时,见到这样的知薇简直吓一大跳。然后他板着脸道:“我家大人有事儿,姑娘请回吧。姑娘以后也别来了,回头出了事儿还得连累大人。”
知薇却不肯走,顶着门板一脸哀求地看着小安子:“劳烦公公通传一声,我当真有要事儿要见傅大人。”
“说不见便不见,你这人怎么这么难缠。我知你从前是贵人,可你如今只是宫女,宫女哪能私闯大人住处,简直不懂规矩。你若再这样,别怪我无情。回头事情闹大,吃亏的只是你罢了。赶紧回去吧。”
小安子话糙理不糙,但知薇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她已然是豁出去了,哪怕最近赐她个死罪,只要能让她见着傅玉和见着皇帝,能把锦绣救出来也就值了。
她便一直抵着门不走,不住说着好话。小安子脾气有点急,声音便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吵着了正在里头读书的傅玉和。
他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瞧,便见知薇狼狈无比地靠在门上,整个人再无往日的婉约柔美,简直不堪入目。
小安子还在吵吵嚷嚷,傅玉和嫌烦便喝止住他,上前几步打量知薇,又问:“你这次来又是为何,又有什么人病了?”
“不,这回来求大人,是有别的要紧事儿。”
傅玉和本不想理她,但看她这个样子像是火烧眉毛。他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只能勉强点头:“你有何事,说吧。”
知薇看一眼小安子,咬唇道:“能否找个清静的地方,我想同大人单独谈谈。”
她信不过小安子,倒不是怕事发会死,只是事情还未成,她不能稀哩糊涂就死。
小安子就恼了:“你这人简直放肆,你这是要害死我家大人吗?”太医私自与宫女相会,回头若皇上认真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知薇又冷又累,实在没空和小安子讲理,一双眼睛无助又渴求地望着傅玉和,简直能把人心都给望化了。
傅玉和想了想,走到门口冲小安子道:“你进去整理昨日收上来的药材,有事儿会叫你。”
“大人!”
“进去!”
眼见傅玉和发了脾气,小安子不敢违拗,只能恨恨瞪知薇一眼,不情不愿进了屋。他家大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的理这个宫女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傅玉和待他进屋后,冲知薇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知薇深吸一口气,开口的时候有种大无畏的精神:“我想求大人,带我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