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给的我。他将这个给我,许你提早离宫,明日一早我们便能出城。你只需跟我走便是,旁的都不用管。”
“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他前几日已说过放你走的话,在坐船来江南的途中,他也曾找过我,想将你赐婚与我。如今他信守承诺,你也该高兴才是。”
她是应该高兴。可她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非但不高兴,心里还是浓浓的哀愁,恨不得将脸埋进被子里痛哭一场。
她觉得自己就这么被皇帝抛弃了。他说过的那些话全成了过眼烟云,原来帝王无情起来是这个模样,远比她想的还要绝情。
“可他、他为何轻易放你我走,你是不是与他谈了什么条件?”
“信国公的爵位。我答应他放弃袭爵,也不再带你回京城,这一生都不见他。其实皇上早有削减公侯势头的意思,只不过信国公府并无大错,皇上也挑不出由头。如今我自动让位,爵位多半会落在我的庶弟头上。我那庶弟心性良善但胸无大志,信国公府交到他手里富贵可保,却不可能再进一步。如此一来,皇上也能安心了。”
所以说到底,皇帝也不是因为爱她才放手,不过是想拿她当个条件,换自己一世安坐龙椅罢了。
皇帝就是皇帝,从不做赔本买卖。临了还要坑她一把,给自己谋点好处。她以前太天真,以为跟这样的男人可以过一世,现在看来倒不如离开得好。
至少傅玉和没他那样的胸襟和野心,绝不会在某天用她换取利益和前程。
她紧紧捏着那块玉佩,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一天知薇彻夜难眠,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傅玉和同她说的那些话。他后来还说,明天一早皇帝将与冯大人等人去各处视察,届时随扈众多,整个冯家将空一大半。他们正好趁此机会离开,必不会引人注目。
他一早已安排了车马,到时从后门走,上了车子后便一路往南,去往福建等地。若将来觉得大晋依旧不安全,还可搭船南下,去到南洋诸国。
知薇一听头更痛了。古代本就物资贫乏,大晋这样的泱泱大国还过得去,东南亚那种小国日子过得极其清苦,她当真要叫傅玉和为自己牺牲那么多?
她就像被他们几个不知不觉间赶进了死胡同,再想出来为时已晚。现在再去拒绝傅玉和已不现实,更何况皇帝对他俩已起了厌恶之心,不走确实不行。
走了一了百了,或许哪天这一页就揭过了。若是不走整日戳在他眼珠子里,可能更令他生气。到时她死也便死了,累得傅玉和丢了性命她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他既这般大度她也就承了这份情,只当与他是做了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各归各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爱情这东西离得远了也就淡了,那种一世相隔却还刻骨铭心的能有几对,不过是写来骗骗人的罢了。
就跟着傅玉和过吧。虽不爱他却也不讨厌他,他这个人品性高洁为人正直,是个人都不可能讨厌他。时间久了若他对自己不错,或许真会喜欢上他。毕竟他有本事长得也不差,培养一下感情或许还可以。
至于那个他,就当是前尘旧梦如烟一场吧。
知薇轻叹一声,又翻了个身,看看对面睡得正香的扶桑,转头盯着窗外漆黑的夜景,睁着眼睛等天亮。
因皇帝要出巡,天还不亮就有人起来洗漱准备,和她同屋的扶桑也是,显然是要跟着同行。听说皇帝要去临近的几个城市逛逛,还会在那边小住几夜,所以宫女太监去了一堆。
搁在从前,皇帝贴身的活肯定都由知薇来做,但现在他用不上她了,就又重新启用了扶桑等几人。这样也好,他用惯了的,她们也比她手脚麻利,不会总叫他受委屈,少了这个缺了那个,有时还得他亲自动手反过来侍候她。
皇帝就该是这样的。
知薇本就睡不着,扶桑起来后动静也大,她就更无睡意。挣扎了半天待对方走后,索性也起来梳妆打扮。
傅玉和叫她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即可,银两什么的他手头有,不需她操心。至于首饰什么的尽量不要多带,出行时最好着男装,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知薇就拿出前一阵陪皇帝出去时穿过的衣裳换上,又将长长的头发挽进帽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成了个男子模样,眼睛又开始发酸。
不久前才这么跟他出去过,当时气氛多好,那种被他宠爱的感觉到现在还在心里来回冲撞。可一转眼物是人非,她竟是要跟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了。
知薇打了个小包裹,听外头动静渐渐小了,这才开了条缝隙瞧清外头的动静,趁着没人的时候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缓缓将门合上。
众人已到了大门口,这会儿院子里安静异常,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知薇出去后不知该往哪里走,天色已大亮,和傅玉和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她没时间想太多,一咬牙就往后门去。
这会儿人全聚在前门,正是走人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