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苏麻喇姑下去,自己站起身来,长长吐了一口气,面露悲哀之色。
那边一群宗亲们出了皇宫,常阿岱骂骂咧咧走在最前面,几位亲王郡王却不动声色地在交换着眼神,时不时看看跟济度坠在最后面的博果尔。
济度低声道:“二阿哥年纪尚小,日后如何或未可知,按照咱们满清的规矩,怎么可以听太后一言定太子呢?”
从来都是八旗旗主推举大汗,太后虽然尊贵,可在这种级别的国事上却没有话语权。就算立了二阿哥为太子,日后登基为帝,肯定会有皇权旁落的危机,在济度看来,若是博果尔登位,名正言顺不说,日后大清也多一位圣明君主。
他跟博果尔关系好是一方面,就算退一步,由八旗旗主推选,皇上手中也不过占据了三旗,其余五旗旗主都是他们这边的,只要谨慎周旋,成事不成问题。
博果尔很满意他的说辞,他在济度身上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不过这事儿急不来,他若是现在抢夺皇位,就失了大义。
再者说了,福临也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得了天花,是陈廷敬下的药起了作用也未可知,现在不是跳起来出头的最佳时机。
博果尔微微一笑,对着济度道:“太后如何说,是太后的意思,你有镶蓝旗,我有镶红旗,万一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难道还凭一个女人的意思决定皇储吗?”
这么大好的机会,他当然要争,却不是现在就跳脚,博果尔把这个意思传达出去,见济度放松下来,便一路沉默着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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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时分,福临身上的红色斑疹消退了,也不再一个劲儿地打寒战了。太医终于敢有了准信,说这应该是饮食不洁,跟皇上龙体相冲,不是天花。
福临昨天一天也是吓得惴惴不轻,只感觉自己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等他晕晕乎乎地从半隔离状态的小宫殿出来,得知了三阿哥因为出痘被送去京郊修养的消息。
他的面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心道怪不得昨日刚出疹子时,那群太医还信誓旦旦告诉他没事儿,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个个脸色就都难看的像是天塌了下来——他们这都是觉得他一定被三阿哥传染了!
想想当时的情况还真是惊险,福临就算本来对不受宠的儿子有怜惜之情呢,被这么一搅合,心中对差一点连累了自己的三阿哥也没了好感。
他自觉大难不死,自然要去温柔乡寻求慰藉——董鄂氏在跟他面对面抱头哭泣了很久后,“不经意”地说漏了嘴,说他前脚被隔离起来,后脚太后就找了襄亲王和简亲王议事,又把二阿哥和宁悫妃带入慈宁宫密切保护了起来。
这番话一说出来,福临整个人都懵了,他不可遏制地浑身颤抖着,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猛地站起身来,破天荒地冲着董鄂氏嘶吼道:“她连朕究竟是不是天花都不知道,竟然就已经想要推举新帝了?她恨不能朕立时去死对不对?!”
他刚从生死关走了一遭,对这方面的问题极为敏感,更何况孝庄的举动无疑过了界,跟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彻底惹火了福临。
☆、孝庄病发
他甚至都顾不上跟董鄂氏继续打情骂俏了,福临脸色前所未有难看地直直冲向了慈宁宫。
孝庄早就料到他会来了,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见福临当着阖宫上下的面,气喘如牛地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儿子态度不好,可好歹儿子是捡了一条命,大清朝的局势也能稳定下来,孝庄见了他,仍然很高兴地模样,真心实意笑道:“皇上感觉如何了?”
福临却一点都没有领情的样子,冷声道:“朕如今安然无恙,让皇额娘伤心失望了,都是朕不孝。”
他都不自称“儿臣”,而是称“朕”了,且话语中极具敌意,孝庄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一个眼色使下去,苏麻喇姑心领神会,就要带着伺候的人出去。
没想到福临猛然间扭过头来,指着最靠近门的嬷嬷吼道:“你们敢,都给朕留在这里,谁敢迈出去半步,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他脾气虽然不好,但是自喻明君,有火大部分时候都是冲着亲近的人发。更何况汉人重孝道,福临想当天下的表率,就算有时对孝庄态度不好,可还从来没有拿慈宁宫的下人们撒过火。
这一下子就把这群下人都给震慑住了,可是摄于太后的威严,他们又不敢当真留下来,一时间进退两难,局面就僵住了。
这次不用孝庄出声了,苏麻喇姑很机敏地出来缓和场面,强笑道:“皇上的意思,奴才们自当是遵从的。”
她在心里暗骂这群人蠢不可及,皇上都气成这样了,当然得老老实实地听话,这时候再犹犹豫豫地,这不是拆皇上的台,更加火上浇油吗?
苏麻喇姑作为慈宁宫的领事大嬷嬷,率先站出来表态,一来是给其余人做表率,二来也是为了缓解孝庄的窘境,尽力把事情圆过去。
慈宁宫这群人自然是唯她马首是瞻,便都打消了躲出去的念头,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苏麻喇姑是好意解围,可惜这不仅没能让福临冷静下来,反倒更加激怒了他,他冷笑道:“哟,合着朕的话比不得皇额娘管用也就罢了,在你们这帮奴才眼中,还比不上苏麻姑姑啊?”
这句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苏麻喇姑登时重重一跪,膝盖跌在地砖上,顷刻间泪流满面,叩头不止道:“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求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