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前头走着的是自己的媳妇儿,孟德笙停下脚步,道:“祖父叫我。你先睡吧,我估摸着不到半夜是没法回来了。”
顾九曦嗯了一声,听见要这么久又有点担心,道:“祖父明天不是要进宫,你能搪塞过去——”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老将军固执,孟德笙也就仅仅比他强上那么一点点。
“唉……”顾九曦叹了口气,踮起脚尖给他整了整领子,道:“那我晚上跟咱们闺女睡了?”
“不行。”孟德笙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尽量早点回来,你抱着她一起睡大床。”
顾九曦笑着离开了,只是回到自己屋里,怀里抱着女儿,听着她的牙牙学语,心里却还不由自主的想老将军究竟要跟孟德笙说什么,又或者要怎么跟他说,又要他做出什么改变。
顾九曦心里闪过一丝担忧,越发的睡不着了。
“你可知错!”孟德笙一进屋子,老将军便是一声怒吼。
“我错在哪儿了?”孟德笙也是分毫不让,直接便顶了回去。
“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了!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到这么大,又叫你读书写字,忠君爱国,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生生放过这等大好机会,原本是能大胜的局面,现如今全部焦灼在了一起!这边关战事,还有没有平息的一天了!”
孟德笙二话不说便反驳了过去,“这等局面也是我拼了命的,若不是我留了心眼,早就死在皇帝手里了,更别说今天的局面!能杀了匈奴的皇帝,我已经能对得起龙椅上那一位想要我命的皇帝!”
☆、第145章
屋里老将军坐在上首,孟德笙直直的站在中央。
老将军原本是想取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给孟德笙一点心里压力,但是听他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下来,两步走到孟德笙身前。
“你!”老将军指着孟德笙的鼻子,却发现这个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自己结实,也比自己高了,眼中的精光,甚至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坚定。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将军恨铁不成钢道:“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这等大好的机会,你刺杀了匈奴的皇帝,只要再造成些混乱,稍稍拖上十天半月的,我就能带着大军前来,将匈奴一举歼灭,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见孟德笙依旧站得笔直,脸上一丝悔改也没有,老将军气得围着他不住的转,“可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放着这等局面,居然又回来了,只拿了匈奴皇帝的项上人头就回来请功,你这是要威胁皇帝不成!”
孟德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皇帝想要我的命,我若是不这么做,将来等着我孟家的必定是兔死狗烹!”
孟德笙对上老将军丝毫不心虚,冷笑着反问道:“前头不就是这样?我大败蛮夷,谁知道皇帝竟然因为我功劳太大对我起了忌惮之心,后来又想将公主许配于我,借此夺了我手上兵权——”
话没说完,便被老将军打断了,“你手上的兵权是皇帝给的,他想要回去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孟德笙冷笑一声,“他若是敢直接下旨我也算服了他!可惜身为皇帝,使出来的全部都是阴谋诡计,上不了大雅之堂!”孟德笙又想起来自己父亲,虽然孟家的人不叫说,但是外头的传言——其实也不能叫传言了。
外头的消息说当年太夫人随着老将军去了边关,孟老爷留在京里,身边有太夫人留下来的人,还有皇帝为了以示恩宠,派来照顾他的,甚至还为了安老将军的心,曾经让孟老爷去宫里度过一段时间的书。
可是现在孟老爷这个样子……别说跟曾经和他同窗的皇子们比了,就连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是不如的。
京城闻名。
只是这话却是戳老将军的痛脚了,孟德笙压了压,冷着脸抿着嘴不说了。
老将军气得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半晌没跟孟德笙说话,转了两圈又走回去坐下,道:“我平日里是怎么跟你说的?陛下待我孟家不薄,当年我们孟家的太爷,不过是个放牛倌,若不是太祖皇帝赏识,如何能有我们孟家的今天,如何能有这么一大份家业?”
孟德笙此刻也很是冷静,他摇了摇头,道:“孟家……当年我不过才十五岁,亲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后来这个除了没饿着我,剩下一概不管。后来她儿子又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我不懂事,心里也没主意,你只叫我忍着,说将来你替我做主,可是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替我做的主呢?她还好好的在孟家做她的太太,进出都借着孟家的名声生事,她儿子也做了官,活的舒舒服服,还有了自己的儿女,好像当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一样。”
说到这个,老将军也是叹了口气,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愧疚来,语气放缓了许多,“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如今我也不瞒你,这等事情的确是不好处理,一个不留心便要坏了我孟家的名声,坏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老将军看孟德笙忽然瞪起了眼睛,道:“我也不是没动手的。”
“她们一家子,包括她那三个儿女,不是一点孟家的势头都没借上?还有你父亲,到现在也还是个白身,孟德善现在还是从七品的官儿,多年未曾升迁,梅淑当年出嫁,也不过嫁了一个七品的小吏,这都是我给你的补偿啊。”
老将军说的用心良苦,可是孟德笙一点都不领情。
“你这是想让我认下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了?”孟德笙一挑眉,道:“我父亲文不成无不就,就算勉强动用了孟家的关系给他捐了前程,那也是要后头跟着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孟德善也是一样的性子,这才是他多年来都升不上去的理由!至于他没靠孟家,若是他不姓孟,他如何能当的了侍卫!梅淑若是不姓孟,她如何能嫁给一个转运盐使司的小吏!”
老将军叹气,他不得不承认孟德笙说的对,虽然他有意控制了孟德善的前程,但是……
“祖父!”孟德笙忽然很是郑重的叫了一声,道:“我在边关打仗……我还记得有几年大雪,粮食不够,被子也不够,我虽然已经做了先锋,但是依旧跟着一起忍饥挨冻,若是为了百姓,为了祖宗留下来的大好河山也就罢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一家子锦衣玉食,在京里借着孟家的名声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