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经过一路相处,锦衣卫们纷纷觉得千户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他公私分明,办差时有困难从不推诿,每有危险他都身先士卒,救了不少弟兄的性命,众人心悦诚服,觉得可亲可敬。此时气氛轻松,有了说笑的心思。
不知道那个老板娘怎么样了。
大概在发愁怎么做生意吧。话里带着笑,皮肉生意也生意啊!
也许在想着咱们千户大人什么时候回去呢!
朴嘉言知道他们是在拿自己逗乐,有损上司威严,但把自己和老板娘放在一起讨论,他莫名地感到高兴。
还是小心点好,有经验丰富的缇骑提醒道,那两起命案实在蹊跷
众人随意说着,又抱怨天气:唉,看这雨还要继续下,抓紧时间赶路罢!
细雨绵绵,湿润了干涸的荒漠,大漠中的红柳经过雨水的浸润,红色都不再是灰蒙蒙的,透着无精打采的死气,而是娇艳欲滴,灵气十足,生动活泼,让朴嘉言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张美丽的面孔来。
那人就如飞鹰般自由自在,又似这不屈不挠坚守着的红柳,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绘出艳丽动人的色彩。
远远地看到客栈在风雨中摇曳的幡子,他有种亲切的如同回家一样的感觉。
他微微夹紧马腹,让马儿跑得快一些,有些迫不及待,他仿佛有感应般抬头,就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拥着红衣,懒懒地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身子斜斜倚靠在窗边,伸出手去接从檐下滑落的雨水。
荒漠背景下的那一抹红,如他见到的红柳,仿佛是天地间最温柔的颜色。
心跳如鼓,那些压抑的思念,喷涌而出,如泄洪,如火山,如春江潮水,如滔滔长河。
朴嘉言不是没见过京城名妓绣楼姝色,但没有人能像无忧客栈的主人那样给他如此深刻的记忆和情感,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轰然崩溃。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那人偷偷下了情蛊,还是因为地处荒芜的大漠,才会觉得这样艳丽妖娆的花非比寻常?若在繁花似锦百花争艳的江南,这株花是否会泯然众人,他还会有这样心动的感觉吗?
朴嘉言将马交给手下,直接进了客栈,他披着蓑衣,未来得及脱就直奔二楼。
哑巴跑堂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啊啊啊!!老板娘现在房里有人啊!
他几乎是飞一样地追上去,缠住锦衣卫头领,啊啊比划着,请贵客在楼下稍候。与此同时,账房也发现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开始咳嗽起来。
朴嘉言不耐烦理他,健步如飞,使了暗劲,四两拨千斤,把客栈伙计甩开,后者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没站稳屁股着地。
玛德锦衣卫他这天下第一飞贼居然下盘不稳摔了个平沙落雁,太丢东厂的脸了
哎?等等,我不是东厂的人啊!我明明是被胁迫不得不在客栈打工的!
都怪老板娘太会洗脑了
姚晨觉得自己再收洛书盟的人头,对方都不敢再送人过来查探了。
今天来的实力不俗,他费了一番功夫才稳住对方,和对方谈判,要价一万两黄金。
大漠日子难熬,什么都贵,他不得挣点外快啊?!
洛书盟本来抱着黑吃黑的想法,没有为此买单的打算,但先前那么多人都折戟沉沙,这客栈显然有不凡之处,他们不敢小瞧,只能出出血了。老板娘漫天要价,洛书盟代表坐地还钱,正商议呢,马上就要谈好价钱了。
因为下雨天闷,姚晨便去开窗透气,还点评了一番雨中大漠景色。他表现得悠闲自在,信心满满,成功唬住了对方。
不想在这紧要关头,他突然听到了账房的示警之声,紧接着门啪啪响了起来。
洛书盟派来的人比他更警惕,在听到走廊的脚步声时就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生意也不好再谈下去,只能就此作罢。
姚晨去开门,便见一双灼灼有神欲把他吸进去的眼睛。
一眼万年,姚晨真正体会到这个词的意思。
随后叹息:小狼狗,这是你第二次坏我好事了。
此时,朴嘉言也看到了房间中的另一个男人,他眼中的光倏然熄灭,化作滔天的怒火,又被雪山之巅的森寒吞没,黑黝黝得吓人,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情感。
我先走了,改日再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他意识到气氛不对,先走为妙。
老板娘笑着送客。
冤家,你这么瞧奴家,奴家会害怕的。
洛书盟的人还没走远,姚晨敬业地扮演老板娘的角色,不管锦衣卫小狼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把他拉进自己的房间。
楼下坐着的商旅和江湖人窃窃私语。
这五大三粗的江湖好汉都没喂饱老板娘吗?要两人连着来?
有些人就是中看不中用的。
看着块头挺大的
洛书盟的代表闻言僵了僵,兀自镇定地离开了客栈。
你倒是快活自在。锦衣卫小狼狗沉声说道,话里带着一丝讥嘲和不甘。
挣些辛苦钱,不比吴公子做大买卖。你倒好,好不容易路过一趟,还板着个脸,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姚晨忍不住埋怨他每次来都不挑时候,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治我的吧?
你真的这么想?
朴嘉言将人一把拉到怀里,从头发到脖颈再到衣襟,没有闻道别人的气味,才安心了一些,怒气微散,但他知道这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是之前碰了男人,现在已经洗干净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从心底冒出了股股复杂的情感,又酸又涩又苦。
你和他们不一样。咱们虽然是不同部门,但好歹是一个阵营的,最重规矩,我总不用担心你无缘无故把我杀了。江湖人都是些不讲律法的王八羔子,好点儿的会告诉你为什么要杀你,不好的直接下杀手甚至偷袭,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你多看了人家一眼。
不一样在哪里?朴嘉言想这么问。
但我不想和他们比
你能不能不要他们,只跟着我?
朴嘉言叹息一声,觉得这人倚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倒是柔顺乖巧,全身都放松了,软软的,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可是不能被这种假象迷惑,浪起来没个边。
朴嘉言抱着他好一会,感受着他的重量,摸到他的身体仿佛瘦了一些,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辛不辛苦?
等了半天却没回答,朴嘉言低头一看,对方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吻了怀中之人的鬓角,给他去了珠钗环佩,解开发髻,平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