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怎么能随便见到景明公子呢?便是我,也花了不少功夫,才见到你。”谢遗这样说着,也不嫌脏,径直走到王景明面前坐下。地上垫了稻草,谢遗本以为昭狱这样湿冷的环境,稻草也该是潮湿的,可是伸手摸上去却是一片干燥。
他心下生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蹙眉,像是不适应坐在如此粗糙的地方,口中道:“这里阴冷,你身上还带着伤,不利于修养,王家世伯们怎么也不花些银子疏通,给你换个干净清爽的地方?”
王景明却指着谢遗面前的一坛清水问他:“你知道这是多少银子?”
谢遗摇头。他并非不知牢狱里狱卒剥削,只是顺着王景明的意思演下去罢了。
“一两。”王景明身子向后仰去,叹了口气,道,“每日干净的水和食物就是三四两银子,我如今已经是枚弃子,哪里值得他们花更多的心思?”
谢遗抿了抿唇,像是对王景明说的话感到赞同又无奈,道:“我这次来,为你带了些伤药。”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伤药,递给了王景明。
王景明垂眸看着那伤药许久,抬手接了过来。
两人手指交触,谢遗只感到些微柔滑的凉意。对方穿着窄袖的白色囚服,伸出来的手白皙得很,指甲圆钝,一丝污垢也没有。
谢遗目光一闪,移了开去,心下有了一个猜测。
身在阴暗湿冷的牢狱里,身下垫的稻草却是干燥洁净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潮湿腐烂的迹象;一双手也是一点儿污渍也看不见,纵然是奢侈到可以用清水洗手,可是地牢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没有污垢?
谢遗虽然本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之前生长在皇家许多年,对于权谋之事,也有些见地——这位景明公子,恐怕早就投靠皇帝了吧?又或者,昭狱是被世家控制的,而王景明并没有被世家放弃?
谢遗更加倾向于前者。
王景明揭开瓷瓶的塞子轻轻嗅了嗅,他精通香料药理,只是凭借浅淡的药香便认出了这是什么药。
“这样好的药,予我,却是可惜了。”王景明将瓶塞塞了回去,看着谢遗这样讲。
谢遗道:“多好的药给你用都是值得的。”
他只是叫.春枝找出自己屋里最好的药来,自己并不知道这药到底有多珍贵。即便是谢家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也只堪堪找得出三瓶这样的药。
王景明瞳孔一缩,首次认真地打量起谢遗来。
青年面色是缺乏血色的白,在这污黑的牢狱里,通透得和个瓷人一般。此刻眉眼低垂,少了往日那种恣肆的放荡,显得温和又沉静。比之从前风流浪荡的模样,倒是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的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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