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自得的军队的确在往郧西方向行进。从商南往郧西,有一条狭窄的官道。穿行在大山之中。距离这道路不远的地方,却有一个王家庄。这王家庄的庄主的儿子在县里当着押司。黄自得也知道这王家庄和官府有关系,经过的时候便顺手将这庄子打了下来。
说起来王家庄也有庄墙,也有庄丁,人数也有一百来人。不过黄自得此时却有了榆木炮,加上军中刚刚进行了仇恨教育,如今只对军中说,这王家乃是污吏,借着这些年的灾害,不知道夺占了多少田地,便成功地将士兵们对王家的仇恨调动起来了。然后几门榆木炮一轰,士兵们抬着新赶制出来的云梯一冲,便将这庄子打了下来。
说起来这庄子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了。庄主一家人在黄自得挑出旗帜的时候,便躲进了城里,值钱的细软自然也带进了城里。不过在这庄子里面还是搜出了不少的粮食——这些东西却不失金银,能轻易带进城里的。这些粮食若是依照黄自得旧时的习惯,自然是直接自己带走的。然而这一次从商洛山中杀出来之前,黄自得已经决定自己不能再做一个“流寇”,而要做一个“吊民伐罪”的新圣。既然如此,那便处处要表现出爱民之意。所以他让人将王家庄里的那些佃户都找来,然后先是当着他们的面,先将自己“吊民伐罪”的意思讲了一番,又当众一把火,将这些佃户欠了王家的钱的欠条烧了,然后又给每人分了一斗粮食。那些佃户都推谢着不敢要,但黄自得却不理会,硬是将这些粮食塞给了他们,然后才让军队带上剩下的粮食继续向南。
黄自得所部继续向南在山里走了十来里,官道右边便出现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能够绕过商南向北而去。黄自得自杀出商洛山,便不打算南下,而是打算先作出南下的样子,将朝廷的兵马都调到南边,然后再绕到河南,从背后给朝廷一刀。他此前攻打商南县,攻打王家庄,其实都是要做出南下的样子罢了。而这条路,却是一个多月之前,就派人勘探出来的。
黄自得带着人马上了小路,便开始加快行军的速度,向北急进。玄逸估计,张炳忠重新造反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朝廷之中,朝廷的反应也要出来了。上辈子的时候,朝廷先是让熊山火带着左梁宇进剿张炳忠,却不想,这两人急于求成,反而被张炳忠打了一个埋伏,吃了一个大败仗。接着朝廷便将熊山火收监,让杨肥代替熊山火,总督各路兵马围攻张炳忠,张炳忠连吃败仗,退往四川。接着在玛瑙山被官军追上,险些全军覆没。但是这辈子,玄逸估计,这些故事多半不会再发生了。因为最多在杨肥亲自督师,围攻张炳忠,迫使他逃向四川的时候,黄自得便应该可以带着军队突然从河南杀出来了。到那个时候,天下的局势便和他上辈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
武昌,总督府。
香案上的香烟还在冉冉上升,不过钦差却已经念完了圣旨。总督熊山火叩头道“臣熊山火领旨谢恩。”磕完了头,熊山火站起身来,那个传旨的官员走上前,将圣旨递给熊山火道“熊翁,张贼复叛,圣上大为惊怒。杨阁老也让我带句话来,说是要尽快消灭张贼,不要让他和黄贼相互呼应起来了。如今朝中议论纷纷,熊翁这里若是没有一点可看的东西,便是圣上,怕也压不住物议了。”
熊山火点点头道“还请李公回复杨阁老,熊某这次一定会拿下张贼的首级。”
……
送走了钦差,熊山火立刻派人叫来了总兵左梁宇。先将圣旨与他看了,然后道“左总兵,张贼作乱,天子不安。好在张贼叛乱之前,朝廷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当初老夫接受张贼投降的时候,将他安置在谷城,在南边有左总兵,在西边有王总兵,还有北边的贺总兵,数十万大军其实已经对他构成了一个大包围。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便能一句打垮张贼。左总兵,不知道你麾下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动。”
左梁宇却皱着眉头道“总督大人,国家有事,本来正是儿郎们以身报国的时候,只是,总督也知道,这段时间,末将的军中一直缺乏军饷,如今,儿郎们都吃不饱饭,便是想要为国效力,也是力不从心。”
如今的情形和十几年前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候,武将在文官面前几乎毫无地位。在当总督的文臣面前,哪怕是一品的武将,地位也低得如奴仆一般。做总督的几乎一言便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但如今,情况变了。朝廷越来越发不出军饷,这就使得各个总兵麾下的军队的补给越来越依靠总兵自己解决。在大多数时代,若是一个将领,不但管着手下的军队如何作战,甚至还管着这支军队的一切后勤补给。那这支军队就会毫无疑问的变成他的私人军队,而他也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军阀。这些军阀手里有兵,朝廷根本管不了他们。他们不服从调遣,朝廷也最多不过是免去他们的官职,但还是要让他们继续带着原有的军队“将功赎罪”。过不了多久,还得给他们官复原职。所以,如今即使是熊山火这样的总督,面对左梁宇这样的军阀,其实也没什么多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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