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多时,征讨邓怀柔便是振臂一呼,八方影从。他倒是不急,等到邓怀柔积攒了更多的民怨,就是瓜熟蒂落之时。
近日骁王府内倒是大兴土木,新办了一个大工程,将后花园扩大了一圈,新建了两个浴池,浴池便还建了一座阁楼。
然后将海碗粗的毛竹剖开,一根根首尾相连,从附近的山顶一直通到后花园,将山顶的冷热温泉分别引流到新建的两个浴池里。
乐平看过了图纸之后,突然喟然长叹一声,对着飞燕说道:“都道那京城是洒了金粉,铺了银砖的富贵之地。现在才知还是这外放的封疆大吏过得潇洒自在。本宫原也是想在自家的府宅内挖个泳池,夏日里可以游船戏水,何等的逍遥。可是刚刚挖好了泳坑,便被御史一本参到了父皇的桌案之前,说我不恤劳力,大兴土木,是劳民伤财之举,然后便被父皇训斥了一通,只得把土又填了回去。
飞燕心道:便是在皇帝脚下也是没有拘谨到你。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如果能够在父皇母后面前进孝,二殿下倒是巴不得可以常驻京城。”
乐平听到这,倒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飞燕,说道:“你这便是有些想不开了,身在淮南,我二哥怎么娇宠你都是可以的。若真是回了京城,只怕再无这般的夫妻情深。所以啊,你若是个聪明的的,可别学那太子妃的贤惠,拼命地串掇着自己的夫婿力争上游,争抢那些个有的没的了。”
飞燕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话。
说道这里,乐平脸上的笑意突减,低声地对飞燕道:“你到底是年长了我几岁,如今又是身在京城之外,本宫便是依着辈分叫你一声姐姐。但有一事,不知姐姐可否应承下来。”
飞燕将那图纸轻放到一边,说道:“公主可是忧心着这腹里的婴孩以后的出路?”
说道这,一向放荡不羁,混不将世间礼数放到眼里的乐平眼圈一红:“我们霍家人一向是亲情淡薄的。此番本宫来到淮南府,二哥居然是狠心地一眼都未来看我。可想而知,一旦本宫生下这肚里的讨债孽种,二哥也是不管不问的。我与他到底是母子情深一场,他也算是霍家的皇种血脉,只是这一旦生下,便是天人永隔,待本宫回到京城去,却是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的。若是姐姐肯照拂这孩子,给他个正经的名分,便是定了这骁王府庶出的名头,将来也是好婚配的。”
听到这,飞燕是听懂了,乐平想将这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顶着骁王府妾室庶出的名头,倒是能够当个霍姓,享受霍氏皇家的福泽。
就在这时,便是听到一阵低沉的怒喝:“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是算计到了本王的头上!”
第133章
乐平被这一声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瓷碗便摔在了地上。她有些懊恼地抬头一看,自己的二哥正一脸阴沉地瞪着她。
“二哥你人来了也不出声,当真是要吓死我吗?”乐平也不起身,便是坐在躺椅上嚷嚷道,可是到底是心虚地又看了几眼飞燕。
骁王压根没搭理她,径直冷冷地冲着飞燕说道:“府里的人丁奴才,都是要本王签了身契才能入府的,你个妾室不可擅自增添王府人口,不然管他男女,一律扔到了府外喂了野狗!”这话说的甚重,也是没有给飞燕留下半分的情面。
飞燕半低着头,顶着骁王的怒火施礼称是,只说“妾身不敢坏了规矩,只是与公主闲话而已”一类的。看上去也是在乐平公主面前尴尬得略略下不来台的样子。
乐平原被脾气就不甚好,被二哥那句“喂了野狗”简直气得涨红了脸,自己肚子里的虽然不是驸马的孩子,难道就不是霍家的子嗣了吗?直抖着手指着他嚷道:“二哥!你甚么意思?竟还当我是你的亲妹了不成?”
骁王冷冷看着乐平肚囊略微显怀的样子,深邃的眼里满是厌弃的狠劲儿:“把你的手爪给我缩回去!竟是荒淫无措到此等地步!身为大齐肱骨之臣的家媳,却在丈夫为国事奔波时私怀了身孕,如今跑到兄长的家中却又指望着兄长的妻妾未及身孕便认下孽种……乐平,你这几年可是长了脑子?”
乐平一向是知道她二哥的脾气的,平时面色发冷的时候还好,可若是真惹他生了气,发了狠,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加上她此次实在是理亏,又是瞒着父皇不知道的,若是二哥真急了,将她撵到船上一路送回京城也是说不定的。加上因着她的缘故,飞燕也被骁王训斥了一通,也是不好再闹下去了,便是憋着气儿,一甩手,气哼哼地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回转了自己的院落。
待得乐平走了,飞燕才慢慢抬起头,唤来宝珠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然后走到了骁王的身边,伸手揉着他眉间的褶皱刀道:“怎么还皱着眉?当心皱得久了带得头痛……”
骁王慢慢握住了她的柔夷道:“方才可是凶到了你?”
飞燕却是浑不在意微微一笑:“妾身知道殿下用意,虽然苛责妾身,却是绝了公主以后私下底再来缠着妾身的念头……”
骁王微叹一口气,将她的手贴在嘴边吻了吻,轻声言道:“若是霍家的女儿都如燕儿这般的贴心可人便好了。”
飞燕不欲骁王这般感伤下去,轻声言道:“那乐平心也不是太坏,就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私下有孕的事情,实在是王家的家丑,若是殿下收养了她诞下的孩儿,若是日后被王丞相家知道了,岂不是殿下也有纵容包庇之意?将那孩子养在王府难免是坐实了口实,便是殿下不开口现身,妾身也是会让公主打消这样的念头的……妾身前几天就命魏总管寻了几个家道殷实又没有子嗣的人家,皆是出身清白,为人老成的,倒是可以将那诞下的婴孩托付出去,妾身会比较着来,看一看倒是是托付到哪一处更为妥当。”
骁王说道:“你却看着办吧……燕儿,若是有一日本王想要回京,再不复淮南这里的逍遥,你可是愿意跟本王一同回去?”
飞燕心知骁王会这么问,一定是听到了方才乐平说的那些回转京城,便恩爱不再的话。她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英伟的男子,慢慢语道:“飞燕知道骁王胸有丘壑,岂可一味图安,偏居一隅?”
若说燕儿以前不懂,现在看到淮南在短短不到两年间的民生变化,心内也是颇有感触的。霍尊霆是个想要做出一番伟绩之人,这样人若仅仅是贪欢着儿女私情,而在京城之外苟安,那便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骁王了。乐平公主所说的倒是不假,若是去了京城,势必要陷入与太子争权的漩涡之中,可是身在江河湖海中,风浪又怎么能是光躲避就能规避得开的呢?
若说樊景的死,让她有所感悟,便是明白有些事情真不是一躲便可了之的。与其被动到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一开始便积极地参与,总是要争取过后,才是无悔。
她也不知当骁王重返京城时,他与她到底是会被时势波折改变成何等的模样,前方的路也必定是无比艰险,而她却知道自己愿立在他的肩旁一路携手共迎风雨。
骁王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嘴角渐渐漾出淡笑:“是本王多虑了,忘了燕儿是个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