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宣条件反射:“谁骂你了?”
陆锦轻笑一声,思绪好像被带回到从前:“姑姑……还有……安宴哥哥。”
听到陆姑姑的名字时,傅承宣理所当然想到了三朝回门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美妇人。虽然陆姑姑对他这个女婿的确算得上是客气,可是他看得出,她对陆锦当真十分的严格。
至于听到“安宴哥哥”四个字的时候,傅承宣心中暗暗地吸了一口冷气——
(╯‵□′)╯︵┻━┻王八蛋,这是谁的媳妇你也敢骂!
傅承宣追问:“骂你什么了?”
陆锦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挽住了傅承宣的胳膊,因为靠着他的肩膀,所以她垂首垂眸,轻声道:“姑姑会骂,我总是在小事上浪费时间,有这样的时间,必然能做更多的事情。安宴哥哥则是说……我这样活着,会很累。”
凡事都要一丝不苟,从不打折扣的按照心中的意思做到最好,甚至精益求精,这样太累。
傅承宣不得不承认,他竟然觉得虞意说的有点道理。别的不说,就说她总是在桌椅板凳上较劲儿,就足够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但是转念一想,他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这样?”
陆锦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自我懂事开始,姑姑便教授了我许多的手艺,起先是塑泥巴练手劲,学握刀雕刻,再是教我做许许多都得小玩意儿。那时候,姑姑便跟我说,做人与做这些东西,甚至做任何事情一样,不可行差踏错半步,都有一套既定的规矩。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总是有些胡闹的心性,也会犯懒,会敷衍……”
“因为这些,吃了许多的教训,终于谨记握刀必须握在哪个位置才不容易受伤,落座必须用什么姿势方才不会伤身子。向阳的地方应当摆放什么,阴暗的位置应当储藏什么。久而久之,日子过下来,好像在无形中对很多事情都有了固执的规定……什么衣裳洗完了必须翻面晒,晒好的衣裳应当先折左边的袖子还是右边的袖子……不知不觉得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陆锦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了,可是傅承宣却听不下去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撤开自己的肩膀,转过身子面对着陆锦,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这么说来,分明是姑姑将你逼成这个样子,到最后反倒还为这些事情骂你!?这你也乖乖的受着了?”
陆锦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少顷,她才淡淡笑了笑,认真道:“以前我也会不服气,会觉得委屈。可是后来想一想,其实姑姑的出发点并没有错,是我自己矫枉过正罢了。”
这番平静地解释,让傅承宣想要为之不平都有些师出无名,不错,姑姑的话有她的道理,暂且不论……至于虞意……
傅承宣想了想,忽然转了身子面对着陆锦,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认认真真道:“那我再问你,倘若你看到一排凳子歪歪扭扭,你难受吗!”
陆锦很诚实:“……难受。”
傅承宣:“将它们一个一个摆好,累吗?”
陆锦很坦白:“累。”
傅承宣严肃的点点头:“那等到它们整整齐齐了,舒服吗!”
陆锦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望向一旁。傅承宣正色起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点点转回来:“回答我,舒、服、吗?”
陆锦见他这样严肃正经,也点点头:“唔,很舒服!”
傅承宣勾勾唇,忽然笑着重新揽她入怀:“这就简单了!从今往后,无论是卧房还是书房,全都按照你的意思摆放,不用你亲自动手,却让你看什么都开心舒心,好不好!?”
他这个语气,就像是在问“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一串糖葫芦,你不用花钱却能吃到好东西,开不开心!?”
陆锦还是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傅承宣几乎将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此时此刻,她显然比方才说那一句“你不用这样”的时候要更加明朗开心。
他心中因为低落的情绪险些快兹灭的小火苗轰的一声又重新燃烧!
陆锦抬眼望向他:“你是认真的?”
傅承宣雀跃的虎起脸:“这还有假!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陆锦笑着点点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着面前的矮几,冰凉滑润的木漆泛着光亮,陆锦沉默片刻,低声道:“如果是我,其实我不大会将临时需要用到的工具放在那边的矮柜之中,装工具的小箱子可以折叠伸缩许多层,通常就放在手边的位置,不是‘伸手’就能拿到,而是‘随手’就能拿到……”
傅承宣呆愣片刻,忽然蹭的一下起身:“不早说!”
他三两步走到矮柜边,打开柜门将箱子取出,摆到座位边上:“是这里吗?”
陆锦笑看着这个忙得热火朝鲜的男人,眼中有深深的情意,她放在桌上的手,食指轻敲桌面:“多宝格上,我习惯将木雕放在上头,玉雕放在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