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陆锦的那一刻,虞衡几乎是立刻让人去寻长公主,但是没想到的是,派出去的人寻了还没多久,长公主竟然自己过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目光却是直直的追向陆锦。也是在看到长公主的那一刻,皇上和太后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太后终究是太后,她已经愧对过自己的女儿一次,如今是女儿的婚礼,她丝毫不想看到任何会影响婚礼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混乱全然不知事情原委的时刻,这位本应颐养天年的老妇,竟拿出了十足的气场,下了懿旨——吉时延后,外头的歌舞继续,事情万不可声张半分,如有违者,斩立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那歌舞升平的礼台连偏政殿走水的话音都没听到,这边的风波就已经转移了。这场婚礼太过盛大,盛大到不容许中断。
在延迟了半个时辰之后,长公主的婚礼顺利举行。
惊为天人的长公主在那华丽的婚服和凤冠映衬下,几乎成为了大陈史上一段不得不提的美谈。可是详尽的陈史中并未提及,同样是这个晚上,曾经令整个皇城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国子监第一位女博士,绥国公府儿媳,被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更加不知,也是从这个晚上起,曾经帮过年轻的帝王争夺江山,劳苦功高却低调淡泊的吴王,彻底的从大陈的历史上消失……
傅家原本应当处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可是正因为当时救了皇帝一命的人是傅承宣,这让原本身份变得敏感尴尬的傅家逃过一劫,毕竟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几乎崩溃的傅大公子,根本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更遑论是闻讯赶来的傅时旋夫妇呢?
公主的大婚顺利的完成,各国的使节也见识到了大陈公主的风采,当天晚上,长公主携驸马连夜进宫,请求皇上将刺客陆锦交由她发落。
这个晚上,注定是无法安枕的晚上,虞衡气笑了:“先是皇叔和虞意离奇失踪,现在是皇姐你来跟朕要刺杀朕的刺客?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皇姐,到了现在,你还要包庇陆氏姑侄么!你可知道母后今日受了惊吓,却还要强撑着主持大局,劳心劳力,头风再犯么!?到了这个时候,皇姐总不至于跟朕说,要先为那女子治一治伤吧!?”
长公主定定的看着虞衡,一字一句道:“阿衡,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吗?作为你姐姐,我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世上谁都可以质疑我,唯独你不可以!我是你姐姐,我要害你还是救你,你不明白吗!?将陆锦交给我,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虞衡顿时大怒:“朕是皇帝!朕还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处决不了!皇姐若是真心对朕好,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过问!朕能处理好,朕不需要你们一次又一次的瞒着朕作出决定!”
唐亦清身上的喜服都还没换下来,他抬眼望向虞衡:“皇上……”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虞衡即刻暴怒。
长公主目光一变,忽然双膝一弯,直直的跪了下来!
虞衡目光一动,语气惊讶中带着痛意:“皇姐,你这是干什么!”
长公主跪在皇帝面前,沉声道:“若是弟弟不愿意将陆锦交给我,我这个做姐姐的,便长跪不起。”就在长公主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唐亦清也跟着跪下,没有什么多余的语言,只有行为上的陪伴。
虞衡的呼吸急促,双目圆瞪,早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儒雅:“好,好!朕眼不见为净,你们继续跪着!”
虞衡拂袖而去,而原本应当享受新婚之夜的一对夫妻,却双双跪在了御书房中。
唐亦清不止一次的望向长公主,就在他最后一次想要开口的时候,长公主却抢先一步冷然道:“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唐亦清,你让我很失望!”
唐亦清深深的看着长公主,良久方才低声道:“若是在三年前,你必然会一早就毫不留情的手刃陆锦,我想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哪怕一直以来你都这样逼迫她,可是到了最后一刻,你依旧会为之求情。”
长公主的脸色再一次变得有些苍白,她微微垂下眼,没有再说话。
两人不知道跪了多久,一旁的奴才们都看着心急,可是到了最后,虞衡身边的公公终究还是传来了旨意——皇上已经允诺,弑君重犯陆锦,发配到长公主府中,由长公主发落。
旨意传来的那一刻,一旁的奴才赶紧将自己的主子扶了起来。长公主拂开唐亦清的手,对急红了眼的银铃说道:“你先去传话到绥国公府,让银心去公主府照顾陆锦,再备一辆车,去绥国公府。”
她还在生唐亦清的气,唐亦清也自知理亏,可是看一看现在的天色,他还是不由得道:“如今天色已晚,既然已经将人接到府中,不如……”
“你以为今晚还有人睡得着吗?”长公主冷冷地打断了唐亦清的话,在宫女的搀扶中离开了御书房。
长公主说的很对,这个晚上,没人能睡得着。
绥国公府中,第一次在这个时候聚集了这样多的人。
傅家一家自是不必说,就连李副将,李氏姐弟都来了。李副将是傅时旋的新妇,陆锦的事情对绥国公府不可能没有影响,从宫中回来,人就聚集在这里,商量着对策。
傅时旋坐在首位上,黑沉着脸色。一旁,傅夫人眼睛泛红充血,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李元然和李媛霸今天都打扮的很是鲜亮,但是此时此刻,饶是李元然这个十分熟悉傅承宣的好兄弟,都觉得自己像是不认识傅承宣一般。
傅承宣自从看着陆锦被带走的那一刻,好像连自己的魂也跟着被抽走了。出宫,回府,他一直冷冷的沉默在那里。质疑,生气,伤心,担心,在他这里全都没有,他只是微微佝偻着坐在角落,目光落在自己沾染着血迹的手上,沉默不语。
李媛霸向来是个活泼的,现在她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罕见的拉着李元然求助:“你……你跟宣哥说说话啊!再这样下去我都该憋死了!”
李元然显然也很为难:“说、说什么啊……”
李媛霸用一种“你简直蠢死了”的眼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清清喉咙,正准备打破此刻的沉默,外面忽然来了人。
现在,所有的风吹草动好像都能让大家如同惊弓之鸟,除了傅承宣之外,所有人都望向外头匆匆赶来的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