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普习惯发第三趟车的时候才跟着一起上去，这样既不会太拥挤，他也正好可以赶上打卡时间，刚刚和他开玩笑的同事阿亮也和他一起上了车，阿亮没有什么讲究，在一堆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的人当中，他算是比较自由散漫的那一批人，有时候甚至因为迟到而遭到处罚。

尼普是三年前被分配到这里的，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在这样机械的生活中逐渐被磨去热情，在学生时代，他还有很多梦想，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但当进入工作后，这些念头都被日复一日的平淡消磨掉了。人有一种行为叫做自我剥削，就是但你习惯了处于某种状态当中，你会把属于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其中，即使有剩余你也会用来恢复状态，而不是提高自我，日复一日人就被永远困在其中了，一直做到老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尼普感觉自己就陷入了这种状态当中，他是在一本谈论哲学和社会阶级的老书是看到的这些的，看书或许是他保留下的唯一爱好了，即使再累他也保持着每天看书的习惯，而他身边的其他年轻人似乎没有这样的烦恼，尼普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一些，可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只是增添了他的烦恼。

班车发出枯燥的晃动声，听着让人昏昏欲睡，有些人会靠着车窗上再补上一点点珍贵的睡眠，过了一个小时后准时到达他们的上班地点，所有人便从车上下来，整理自己的状态开始工作，工厂大门口的金属闸门开开关关，中间生锈的铁轴有些不堪重负发出倒牙的摩擦声，来来往往的人便从闸门下通过。

尼普是一名数控技术工，阿亮则是操作重型机床的，两个人工作的地点并不近，不过因为住所恰好挨在一起，两个人每天还是一起上下班，偶尔会一起吃个饭，他是尼普少数能说得上话的人，身边的同事一直把自己看做怪人，尼普认识的称得上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阿亮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分配到这里的，按理说他的“阶级”要更高一些，他是中层环的家庭出身的，之前是一个工程师，过着外环居民梦寐以求的安逸生活，但因为犯了一些错误受到处罚来到了这里，具体犯了什么事他自己一直不愿意说，而尼普也不在乎，他不说尼普就不再问了。他比尼普晚一年来到这里，进来之后他就一直和那台重型金属怪物为伴，每天就和铣床朝夕相对，他的工作就是把那些没有受过热处理的合金原锭放到机床上加工，加工精度也不高，总体来说算是个粗活，但也需要一定的技术，总比在流水线上要好一些，好说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工作有些危险，从尼普认识阿亮开始，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没有好过，手指，胳膊，甚至胸口上都有，旧伤口还没有长好新伤口就又出来了，当然，阿亮还算是运气好的，尼普听流水线上的老人讲过，曾经有一个倒霉蛋因为操作不当，把钻头插进自己脑袋里了。

就这样，阿亮和这个大怪物“搏斗”了两年，他现在正在准备高级机械工种考试，如果成功他会被调去和一个新的金属怪物朝夕相处，他加工出来的零件将被用到太空飞船身上，这样看上去还挺浪漫的，那些铁疙瘩可以替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们永远去不到的地方，当我们躺在狭窄的小屋里，连一扇仰望星空的窗户都没有，可我们的手中产出的东西却可以自由的遨游在太空当中。

自由……

这个想法在尼普看来没什么意义，他对现在的生活已经麻木了，内心多经受几次现实的鞭打自然就会慢慢老实了，而且，尼普也不觉得紧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自由永远是相对的，有时候绝对的自由才是真正的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