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死他!”原野上面,有粗野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数万的鲜卑骑兵,红着眼睛追赶着视野当中的吕布和并州骑军,他们依旧距离着有一段距离,可是已经不远。在多日来的追赶当中,鲜卑骑兵们也足够疲惫,可是重利在前,就仿佛疲惫都不在了一般,令他们充满着力量。
荣誉,力量,就是他们所前行着的动力。
吕布率领着的并州骑军也更加的狼狈了,身上的铠甲或多或少都带着破损,在一路的追逃当中,他们需要时时刻刻准备迎接鲜卑骑兵射来的弓箭。在高速移动当中,不是说就射不中人,或者说无法被射中,这在其他地方或许是这样,可在草原上,如此的定律却是被击破的。
骑射,许多鲜卑骑兵都掌握着这种技巧,能够在高速前行的战马的马背上拉动弓弦,准确的射中敌人。并州骑兵也掌握着这种技巧,只不过他们却无法停下来,不能回头,也没有办法回头,在身后那比他们多出十数倍的鲜卑骑兵的追杀当中,一旦停下,那就等于要迎接一轮箭雨。
并州骑兵们也可以杀人,可同时,在他们射杀鲜卑骑兵的时候同样要遭受更严重的重创,死更多的士兵!这却不是战斗力高低,精锐与否所能够决定的,而是数量!当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质变,当足够多的羽箭出现的时候,就成了一轮下落的能够带走无数生命的箭雨。
心神必须时时刻刻的紧绷着,相对于疲惫的身体,骑兵们的心神似乎更加的疲惫,这条紧绷着的弓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猛的崩断掉。却只能坚持,唯有坚持,坚持到所不能够坚持的时候。
天空又有箭雨在下落了,传出了如同蜂群一般嗡嗡鸣响的声音,穿透空气,震鸣不止。几乎下意识间的,众多策马奔行的并州骑兵们一手咖着缰绳,另一手则马起马背上驮带着的一方皮盾,反手用皮盾遮挡护住了后颈。他们离得足够远,因此就是鲜卑骑兵都要选择抛射,羽箭是从天上抛落的,因此也只需要护住后颈及后背处一块比较薄弱没有防御的地方。
“吁。”突然吕布停了下来战马继续往前踏出了几步,才彻底的停了下来。在他身后,高顺与驰行的骑兵们也一同停了下来,似乎在这一刻,后面还在追赶着的敌人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重要么?不重要。
吕布的视野远处,出现了新的敌人,大批的鲜卑骑兵从周围的三个方向,朝他们蜂拥了过来,马蹄声震荡,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圈圈的沙尘散开。在连日来的追逃中,他们终于被围住了,一整个鲜卑草原的力量都动了起来,就只为了这一刻围捕猛虎的时刻。
畏惧否?吕布并不知道自己心中现在该有的感觉是什么,是恐惧,还是兴奋?但大概是没有恐惧与畏惧的,因他此刻,身体中奔流的血液,越加的炙热,滚烫,烫得他的眼眸微微泛红。
铁木部落处,族长多叶举起右手,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众多铁木部落的骑兵全部停了下来,在距离吕布。没有人与他并马停在前方,谁都没有资格与他并行,就是他的弟弟铁力也是一样,只能跟在多叶的身后,与其他部落长老和士兵们一样,看到那宽厚有如熊罴一般的背影,好似一堵墙一般,牢牢占据着他们的视线。
铁木部落停在了距离吕布的并州骑军四里之外的地方,其他两个方向一同前来的两个大部族也停了下来,包括着吕布身后的部族联军。在这里,鲜卑草原的四大鲜卑部落,齐聚于此,只为了吕布而来。
多叶身穿着一件许多狼皮缝制而成的大衣,那铜铃一般的眼睛往并州骑军方向望了过去,一眼就认出了他一直要狩猎的猎物,也就是吕布。在这里只能看到对面骑兵的轮廓,可他还是能够辨认出来,他立刻就咧开嘴大笑了起来,眼中透出残忍的光芒。
轻轻拿起手中的大刀,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着,手指轻抚上去,感受着指尖的冰冷。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猎物啊,有一种使他心动,怦然心动的感觉,就是比看到了多漂亮的女人都要迫切的心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摧毁,杀死吕布这只猛虎!只是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迫切的心情,将这心情保留下来,只为了到最后爆发出来的那一刻,好好的品尝与享受。
其他三个方向的众多部族族长也开始在等待,都在互相戒备着对方,在之前追赶不上吕布的时候,还能够彼此互相合作。到现在,吕布已经被完全的包围起来了,不管从哪一个方向突围,其他方向都能够迅速合围而来,将其完全淹没。
到了现在该摘果子的时刻了,之前存下的矛盾也才又凸显了出来,提防着彼此。
吕布微笑,嘴角勾起,抿起了一个弧度。身上铠甲的缝隙当中灌入了凉风,有些冰凉,却转瞬之间,变成了腾起的火焰。
他看着,握戟的手指缓缓的松开,又逐渐的握紧,紧握着,五指握在戟杆上,捏出了几个浅浅的印记。平静,寂静,就是现在吕布耳中,眼中的一切。
突然一切开始喧嚣起来,他听见了无数的心跳,无数的呼吸,充斥在了耳朵当中,这吵杂的声音,一顿一顿,带着一点蓬勃,可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成为死寂。他睁眼看向远方,环视了一圈,倒映眼睛底下的,是清晰的狰狞面孔。
“你们害怕吗?”吕布大声问道。
“不怕!”众多并州骑军举起了武器,大声的发出呐喊。
他们的眼中或许有着畏惧,可在这个时候,却剩下了狂热的火焰。他们无路可退,没有后路可以后退,前方也没有路,眼中只能看见那条染满血的血路。
这条路或许足够跌宕,或许他们有人会在中途泣血,倒在这挑路上,成为一具没有人问津,没人认得出来原本模样的尸体。只是总要走这条路的,即使尽头是死路,那么他们也要走下去,走到尽头,或许头破血流,尸骨无存,或许撞穿墙壁,穿越过去。
“好。”吕布答应了一声,手臂抬举起来,大戟指着远方,戟尖倒映出幽冷的光芒。
“不管如何,我都会成为你们前方最尖锐的刃锋!或许你们当中会有人跌倒,停留,死去,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或许也会与你们一样,最终跌倒在这尘埃里面。”
他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脸上凝聚着深寒冷冽,“可在那之前,我会带着你们冲锋!冲锋!冲锋!”
“不管是谁,想要打败我,都要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不管是谁,即使我失掉了武器,也要用牙咬,用头撞,这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谁都打不掉我们的骨,我们的脊梁,便是武器,最尖锐的兵器,足够洞穿一切!”
“何惧?”吕布问道。
“无惧!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