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打刻机嗡嗡震动,一名场工正在给机器上油,右边里间门上挂着白色门帘,是一间医务室,医务室里时不时传出说话声。
中年场务靳茗在这做了六年登记工作,还没见过这种时候还这么自在的,毕竟看守场不是菜市场,有上顿很可能没了下顿。年轻的甚至未成年人他不是没接待过,无论过去是什么家世背景,个性多么无所畏惧,在这时候的表现,无外乎都有两个共通点,一个是拘促,一个是专注。
但是这个少年好像都没有,他倒像是在观察些什么,而且还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与他本身无关的事。
“你叫什么?”靳茗例行一问。
邱予没听见他这一问,他的目光落在透明落地窗上,他对这幢建筑产生了浓烈的好奇。这不像是玻璃,倒像是一种透明的木材。他的感知随着意识落在上面。
他在被押运兵用枪指着后脑勺,开枪之际,用了一支精神力恢复剂,而后他跟押运兵进行了殊死搏斗。那支恢复剂是六级,当时也多是肉搏,没有机会动用异能,几乎没有消耗。此时,他轻而易举地调动了体内的外源精神力。
这层透明墙壁没有阻挡住他的意识穿透,他感知到了窗外的珊瑚丛和海洋灌木,感知到了外围场卫和巡逻车。邱予心下了然,这说明看守场建筑的确没有设置元素封锁,没有做过针对异能者的防范措施。
这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建筑。
邱予一路上半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靳茗见他装没听见,心里顿时有了个计较: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刺头吧?他“咳咳”两声,严厉起来:“你有没有点觉悟?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家,不是学校,也没有家人来关照你。你现在不回答问话,对你有什么好处?最多就是让这里的场管记住你。你的名字和照片都在我们名单上,卷宗档案在律治院,你的身份证我们这也有副本,我看看你叫……”
“那张身份证是伪造的。”
靳茗正操作电脑打开文件夹,调出他的档案,冷不丁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伪、伪造的?”靳茗猝不及防,脸“唰”地拉下来,“开什么玩笑?身份证信息都是律治院提供的,这能有假?”
邱予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不多解释,从贴身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这张是真的。”
靳茗怔怔地接过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比他小了一整轮的小子给唬住。
“许光。”
靳茗艰难地念出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医务室里的说话声突然就停了下来。
一旁的打刻机停止了嗡嗡声,像是不忍给这静谧的室内制造出一星半点的噪音。
落地大窗透进来的阳光停在灰尘上,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中年场务靳茗两眼圆睁着,不住地在邱予身上和手里的身份证之间打转,反反复复。
“你、你是许光?哪个许光?你真是许光?”他有些语无伦次。
“如假包换。”
“不、不可能……”靳茗陷入了疑虑和不自信中。
不说别的,他拿在手上的身份证是崭新的,而且起始日期就在两天前,这就像是临时找了个造假高手做的一样。
再者,许光哪会这么年轻?
许光声名鹊起是在建国初期,距今已经有十年,如果这小子是许光,那他成名的时候,就只有十岁出头?虽然不是没有“少年天才”这么一说,但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胡编乱造。
从气质、谈吐、举止上,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传说中翻云覆雨、炙手可热、搅乱一个地域一个时期的人物。这些年冒出来的假许光太多了,现在东边查得紧,说不定这又是许光势力推出来的替罪羊。
但传闻终归是传闻。
“你、你有什么证据?”靳茗中气不足地结结巴巴。
邱予放声大笑:“想知道的是你们,说出来不相信的也是你们。我用不着证明,你们不信最好,这样我也省得提心吊胆地,可以安安心心在看守场过我的小日子了。”
靳茗的脑袋有点晕,心里默念着“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用360度无死角的质疑眼神打量了邱予半天,而后手忙脚乱地抱起桌上的电话,冲到墙根去打电话。
他的电话打给了周东,就是周东交代他让他尽量找到许光。结果他没想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有人自认了许光身份。
周东也是十足的意外,想起之前在岛上见到六人时,那个年龄最小的过分的不起眼:“你先别挂断,我给律治院打个电话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