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往他身后扫了一眼:“高香兰呢?”
“她说手有点生了,先去外面活动活动筋骨。”
两人短暂地目光接触了一下,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表露,仿佛之前没有在禁闭室见过面一样。
“你怎么样?吃得消吗?”李星罗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地戏谑了一番。
“我可没有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得想个办法把她弄走。“
“你看不出来这里有多少人愿意追随祝飞艳?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你还不知足。只要讨好了她,以后你在看守场里的日子,就舒坦了。”
邱予当然看得出来。
从他离开禁闭室到现在,这身上的压力就没小过。
“我宁愿跟你一个监室。“邱予随口说。
李星罗目光一闪:“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打赢擂台,就可以换监室。高香兰不是喜欢打擂吗?你跟她做场戏,挑战她,然后假装输给她,再由她申请换监,不就行了?”
“这主意是不错。”
邱予心里一动,微微眯起眼睛。
倒不是因为李星罗的这个建议有多么出奇不意,而是其他一些什么让他心里的一片谜云拨开了一块见了亮。比如,李星罗对于他换监一事,如此积极上心。
两人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很快就到了活动区。
邱予他们到擂场算是早的,在前排边缘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高台边上人声喧天,周围还有不少摆摊卖东西的。邱予昨天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卖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都是手工编织的草帽、编织袋、珍珠贝壳挂件等等。粗糙不能入眼,没有实用性,勉强能用来讨女人欢心。
邱予听贺子融介绍过,这算是擂台赛的彩头,很多人为了表示喜欢和支持,会买些小物件抛到台上。
邱予在监室的时候,也收到过不少,多数是些女性从外面扔进来的。邱予全部拆开,仔细看过,他一度觉得关山平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他接头,后来证明他多心了。
关山平没有给他传递任何消息,反而看到了不少让他啼笑皆非的直白文字。这是很新鲜的体验,他觉得能收到情书示好的地方,也就是这一号看守场了,至少在异能学院,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
活动区的这些摊位不是看守场人摆的,而是关在这里的犯人。
犯人进入看守场前,身上财物都被没收了,但是他们却可以在看守场里赚钱。
看守场里人力并不算低廉,只要勤勤恳恳,总能从每日的劳作里分得十几二十块钱不等,一个月下来三五百块。在这里真正用到钱的地方不多,除了私下托关系好的场务去帮着买些烟带进来,几乎没有能花钱的地方。
钱到哪都是硬通货,被关押在看守场里,赚了钱还能寄给外面的家人,久而久之,看守场里的犯人,都开始自力更生,空暇时思考起赚钱的营生。
这些摊位是摆在明面上的,私底下还有收钱教学的,甚至还有开馆教人打擂的。
这些,邱予都是从第一天认识的那个叫贺子融的热心肠听来的。
让贺子融称奇的是,场管能和这些犯人相安无事,没有人去管,也没听说有谁因为私下交易被杀鸡儆猴。
邱予同样感到了奇怪。
事实上,他自从进了看守场,就接二连三地颠覆了他对传统监牢的认知。
一号看守场的防御松懈,不绑手铐脚链,自由度很高,他在二号岛讲堂,被认为是杀害场卫的嫌疑犯,才第一次戴上了手铐,很快也解除了误会,这说明看守场是一个情法兼具的地方。
再加上看守场的建筑风格,所用的透明木材前所未见,还有擂台活动区,那个面面俱到的服务系统,像是专门为了看守场提供的。
这种不和谐在邱予脑海里盘桓了很久,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些明悟。
一号看守场,不是在外界人眼中,被视如草芥、弃如敝履的下等人拘禁场所,而是一个充满着强烈色彩的内部自生体系。
没有来过一号看守场的,不会知道这是怎么样的环境。即使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只是在一个能达到自我满足的区域内往返,对于这个偌大的整体却无从探究。
至少,此时此刻,邱予觉得,他还没有看见一号看守场的全部。
邱予打量着四周,撇见旁边李星罗同样在四处观望,只是眼睛里却是无机质的光,冷漠仿佛没有温度。
这神态邱予之前在礼堂听课的时候,就见到过一次,这是李星罗下意识的情绪,是他的真情流露。第一次是在讲师讲到“新型监狱”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面对着擂场。
邱予心想,他莫不是跟一号看守场有着什么过节?或者是对“新型监牢”有着偏见?自古以来,任何一项改革,都会面临着支持和反对各种声音,尤其是像一号看守场这样空前的,会面临着怎样的压力?如果引起大多数不满,最后会流产也是说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