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忍不住栽倒在地的自己得到了一脚惩罚……
“你爸呢,就是这个样子,他说到底不还是为你好,你说说让你锻炼身体你不听,说那是体罚,真要体罚你还能健康成长到现在?让你认真读书你贪玩,玩赛车玩陀螺玩游戏王卡牌,搞得我都知道那些东西了,学习成绩忽上忽下,高考肯定完蛋;让你别谈恋爱……你到现在还没谈——算了,这个不算,你说说他出发点不都是为你好嘛,可能行为是粗暴了一点儿,但是说到底,哪个父母不是真心为子女考虑的,你也应该稍微体谅一下他。”
“我够体谅他啦,你看我什么时候没想着他,他喜欢吃西瓜,去年夏天我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个;他早餐忘了吃,我特意跑出去买了虾粥;他那次不小心割到手,家里没有碘酒和创口贴了,我跑了好几家药店去买……他跟我说过一个谢字么?”
“你就这么稀罕他跟你说这一个字啊?”
“我不是稀罕,我的意思是,这代表他的一种态度。以前的事情不论,但是从那次吵架他提着菜刀嚷嚷着要把我宰了开始,你说说我都已经主动去要跟他和好几次了?他呢,哪怕一次好的回应都没有。我这人就这样,你不搭理我,我一次两次三次,我会去主动,但是从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对不起我不伺候了,我管你是我老子还是我马子!”
然后他们整整打了几年的冷战,一直到他飞机失事,李健虽然不是完全不和他讲话,可没再叫过他一声“爸”;而到了葬礼上,他同样只能在心里说着,因为他再叫,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李健感觉自己的人生很短暂,但在这一刻,却又希望自己的人生无比漫长,只是记忆终究会走到尽头,尤其是进入到最近这段时间,速度似乎还骤然加快了。
从个把月前开始面包店里频繁闹鬼,员工们一个赛一个赶着离开,他们中有些人在这家面包里资历比李健还老——当然指的是从李健高中时候也开始学着做面包开始,但在恐惧面前,谁也撑不到超过半个月,最终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后就是那个晚上,他外出得到了蔡姐偷偷放上车地彼岸花根茎,回来在洗手间第一次见到了李千江。
“认识一下,我叫李千江,是一个……嗯,或者说,一直水鬼。”
然后是蔡姐,然后是梅矛——
“梅花的梅,矛盾的矛!”
等等!
像是有一段一闪而过的重要记忆被他忽略了,他又要往回去“翻找”,可是这时候那种窒息感愈加强烈起来,他感觉自己脑中好像渐渐被放空了,无法再思考下去了。
眼皮沉沉地,明知道不能睡过去,却无法抗拒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终将沉沦。
“彼岸花根茎?”
“彼岸花……百年才能开花、千年方能结果……”
“改变的关键就不在于我们身上,而在于你自己身上……你是最有可能、也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我说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
“如果你能够完全发挥出它的奥妙,那会受用无穷……”
李健突然睁开了双眼,在黑暗中他的眼神像是熠熠发光,他的右手用力抽动起来,攥在那上面的一只只手仿佛感觉到了它要离去,更加用力的拉扯,但李健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奋力地挣脱,虽然还是没有完全甩开,但却也拉出了一段距离。
这是他最大限度的坚持,却也已经足够他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他便将抬起了一点儿的右手翻了一下腕,然后以手腕狠狠对着下方砸下去。
那些正拉扯着它的手显然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在维持着拉车的力量,这也就加大了李健右手落下的势能。
接着,便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裂了一般,李健的眼前陡然变成了混沌又模糊的一片,四面好像有汹涌的潮水向他涌过来。
但他的双手,却已经撑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向下用力一按。